战士:双极(二)

战士:双极(二)
战士:双极(二)

我想。

军营里。

嘉谭丽还在笑着说我小孩子气。

我也没说什么,就进入网络找了事情处理,工作了起来。

新闻刊登了这一次的宴会,然后像世纪会谈那次一样对我进行了着重地渲染,但是各个企业家对我的评论褒贬不一,有说我狂妄的,有说我不拘一格的,有说我愚蠢的,又有说我明智的,那些评论我也没心情去理会,也不想关心level灭世论的游行者们,我做好自己工作跟同僚战友们搞好关系就行。

倒是我认为不伦不类的执行官装甲配长袍居然引起了时装界的轰动,各位设计师因此突发灵感设计出各种花式的长袍裳,我不得不佩服一下嘉谭丽的眼光。

也正如我们和level规划的那样,先占领一部分的产业,各行各业雨露均沾,然后以自由自主的名义让各行各业自行印钞,不出五年,或主动的,或被动的,所有的私人企业在他们自己无限印刷的钞票之中陨落了,资本家们占领了社会上大部分的实际资源。物价飞涨,民工失业,只能领执行官们发放的救济粮,但紧随其后产生的经济危机对资本家们的打击同样是巨大的,正当他们回过神来想要重建一切时,level恰时介入,开张的中枢直隶公司和工厂一把掳走了所有下岗的人员,发行统一的货币,在旧城的旁边营建新城,放开部分军用科技投入商用,同时抢走了劳动群体和消费群体。

私企们原本累积的大量社会实产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他们的钞票也变成了一堆废纸。

于是他们只得以极低的价钱贱卖掉自己堆积的商品,最终也只挽回了自己原来一两成的财富,其它的?都蒸发了。

削弱原本的世界财阀,用新工作新生活笼络民心,将财富资源的兼并流向,从无定向定导转向中枢,统一货币消除汇率差,破而后立,一举多得,一气呵成。

作为操作者之一的我,拿着作为执行官所得的报酬,在level新企建立之际,联合索别,维塔,法理奥等认识的几个执行官朋友一起投资进去,结果收获颇丰,各自富甲一方。当然,我们自然不会再走寡头的旧路,level专门制定了法律,不会对任何企业征税,但不允许在死后将自己获取的财富极其所有股份传给任何人,只能成为公共资产,由中枢随机调配执行官临时代理运营,公开对外拍卖资产,竞拍所得的资金由中枢收取。

意思就是即使垄断了也只是一代人的事,人死了垄断的资源就会被重新瓜分,但是中枢始终能获得收益,因此财富兼并的最终流向始终是中枢。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于是我们愉快地答应了。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

我会经常的进入科技署与科学家们合作进行科研任务,实际上执行官们都是如此。

我对身上半生物半机械战甲的进化研究挺感兴趣的,装甲可以改由以十亿为单位计数的纳米机器人替代,通过控制机器人自由地改变装甲的性质与能力。当然,我对另一批研究员的轨道防御工事的设计图也挺感兴趣。

不过现在外星人是否存在还是个有待证明的迷,因此军事武器研究的投入相对要少些,轨道防御也就变成了太空工业。

我甚至会帮他们设计图纸,科研人员表示我干脆跳槽到科技署算了。

level表示执行官和科技署并不一定要非此即彼的。

我走出了会议室,刚想要回到军营。

听到了对面传来脚步声。

我的心一下子勾了起来。

“妈,我……有个喜欢的人了。”坐在用我的新财产所建房子里的沙发上,我闪烁着眼神对她说。

“嗯?”我爸在一旁笑了笑,说:“怎么?温饱思淫欲了?赚了钱计划好该怎么花了?”

我妈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

“儿子,是谁呀?说说。”

“我的一个同事。”我说。

“行,你把她带回来,我们瞧瞧。”

“我找机会吧。”

王杰抱着一大沓文件走着过来。

我打了招呼:“王杰,你这些文件抱去哪里?”

王杰回答:“太空部。阿卡特兹先生,你要回军营吗?”

“我时间挺宽裕的,我帮你抱吧。”

三十公分高的纸堆和磁盘来到了我手里,王杰最终还是坚持让自己抱着几本。

“太空部的文件?”

“空间城的架构设计,你有了解过吗?”

“哦,我记得,说是空间站的扩充吧?空天飞机的出现让太空运输的成本大大降低,所以可以运载大量的物资进入太空,因此,在太空轨道上修建城市成为了可能。然后还有搭建太空电梯之类的工程。”

“嗯,是这样的。你觉得太空电梯怎么样?”王杰问。

“我觉得那东西不好弄,而且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不实惠。”

“你说说看。”

“首先就是搭建难度。你的轨道要怎么安装?是在下面组装好带上去?那样的话现在的飞行器没有能够将其带上去的;你要是拆成一节节往上送,从上面放下来的话,首先绳索的减速就是问题,不同高度的轨道速度是不同的,因此你在下方轨索的时候要让不同高度段落的轨索增加或减少到相应的相对地球速度,然后你的轨道放到大气层内时会受到气流影响,气流拉扯轨索影响到空间站,甚至整座空间站都会跟着被带着坠落下来;然后是轨道的对接,对接也是件麻烦事,同样是大气层内气流的影响,你需要在地面轨索对接的同时在空间站上对接相应的重物同时加速来维持角动量,同时你挂的重物质量不能太大,这样离心力太大会导致绳索被扯断,同时这也表明了太空电梯与未来不断扩建的大型空间城不可以直接连在一起;也不能太小,这样提供的离心力不够空间站又会掉下来。同时维护也是问题,纳米丝也是需要保养的,而且是数万米的长度……现阶段来看我们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操作,而且太空电梯运营起来也是相当鸡肋,就算你说想要从地面起吧,简单来说就是盖一百公里的高楼,但是地球现在的土地还有那么多没开发的,你拿盖一百公里高楼的钱去盖一百栋一公里的高楼不是更划算吗?或者说,有这资金还不如去研究可控聚变。”我说完了自己的观点。

“也是,我也觉得空间城不需要跟地面连接起来,暂时有空天飞机就够了。”王杰附和着,“话说聚变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她接着问。

“我看了一下,让他们改装了一下托卡马克装置再试试。”我说。

“怎么说?”

“他们本来是想进行环形绕组的,我问他们太阳什么形状,他们说球形,然后我说你们的装置里等离子体是什么形状,他们说这两者不可以一概而论,我说太阳集中一点压力才足够,热量集中起来逸散得才慢,不然他们的约束时间一直提不上去,那叫烧钱玩。结果他们居然反过来问我怎么办,我说我又不是负责人问我干什么,结果他们说不懂就什么都别说,我当时就发了火,当晚回了军营连夜设计了一套球形线圈扔给他们,他们说这样怎么用等离子做磁流体发电,我说你们先别管发电,能够反应起来再说,他们说他们以前都是环形的,我说那玩意儿就算了,你们的磁约束朝里面放几个小时的电都没作用,都错了还要坚持吗,那个主要负责人还有点跳,我当时就让level炒了他换了个研究员,过两天我再过去瞅瞅进度怎么样了。”

王杰听我说着,在一旁轻轻地笑。

……似乎得意忘形了……

这五年里她也是跟我经常见面,不对,应该是我单方面见她的面。这副装甲阻隔了我的情绪表达,毕竟像个机器人一样,怎么可能有人对我朝那方面想呢?

我鼓起勇气,说:“王杰小姐,你……最近打算休假吗?”

“嗯?”她一脸诧异,问:“没有啊,太空部里挺忙的。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想着有时间我俩出去逛逛,我们都是构建社会的人,偶尔享受下自己的成果什么的……”

这话说的,我想抽自己两巴掌。

她用像是看见了什么奇观的眼神望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又开了口:“怎么了嘛?你好歹回答一声啊。”

她大笑起来,笑了大概半分钟才回答:“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天天就看见你都是穿着盔甲,像个机器人一样,忘了你也是个人类,直到刚刚才猛然想起……”边说边笑着。

“那你愿意吗?”我问。

“呃……”王杰想了想,说:“一下子说出来,我行程都没安排好呢。等我有时间再说吧,有时间。”

有时间,有时间,然后就没了。

我帮她把资料抱到太空部,跟那里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了。

随后我没等来她的答应,她估计对一个机器一样的执行官的约会不感兴趣,我已经看见她和诺曼你侬我侬了。

如果真的跟王杰谈成了,那么我估计得抱上三四块金砖吧,毕竟她自己说跟那个龙流是高中同学,就是level说的它最初的创造者。

年龄大点感觉也没什么,毕竟生化装甲都具备提高细胞活性无限延长端粒酶的能力了,民间运用也就几十年内的事情。

要是有人问道我与这个姑娘的简史,我会用一句话回答他:“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

训练基地里的受训队员端端正正坐在课堂上,轮到我讲课了。

我回忆着路西法,我曾经的教官的言行。

“你们好,我是执行官CE92阿卡特兹,今天由我给大家上课,内容是脑机连接和高速思维。”

学员们“唔”地呼了一声,他们对脑机的课程期待已久了。

“人脑与电脑的信息处理方式不同,也就是‘思考方式’不一样。我们进行脑机训练时,因为计算机不知道我们的思维构成的基本单位——这连人类自己也没搞清楚,所以就只好由人脑去尝试学习计算机的思考模式。”

“从根本上学习另一种思维,这难度远超过学习另一种语言,我甚至可以说,两者的掌握难度甚至不在一个次元。一个孩子要他掌握最基础的思维方式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更不要提一些高级思维了。”

“一般人总是不想放下自己原来的思维,哪怕是临时的,去尝试新的思维模式时因为本身不愿意接受,所以学习效率也会跟着降低,你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空原有的一切,把自己当做一张一无所有的白纸。”

“理论说多了也没有意义,总归是不如一场实际操作来得好,我不多废话了,现在,全体,目标脑机室,走。”

我感觉当教官并不舒服。在他们进入脑机的时候,必须先接受连接设备的电子脉冲,与大脑同调,然后让人脑尝试传递2/4进制的意念信号,然后尝试用这种办法传递信息或译制此类信息,大多数人都会卡在这里,毕竟这种思维跟人脑原来的思维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反人类的,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找不到也锁定不了人类的基本思维单元,只能反过来让人类适应计算机了。

学会基础信息传递之后就是增加信息量了,在正常思维速度下达到传递信息量的极限后,就要开始尝试用脑机设备辅助加速思维速度,直到频率达到现在的计算机运算速度,最后要让受训者的大脑脱离脑机设施之后也同样能进行高速思考,训练才能算及格。

脑机训练专门用于计算机与大脑的信息对接,但高速思维的应用范围极广,对高精度做工和学习知识等方面都有着非常强大的辅助功能。

简单来说,执行官是介于人类与机械之间的生物,同时拥有人类和计算机的思维方式,因此,我们有时也会站在人类以外的视角思考问题,这是个很可能威胁到“人理”的行为,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人类与人类社会想要进化,是不可能永远保持现在“人类”的姿态的。

因为太低级了。

打个比方,你用108TB显存的显卡,256TB的内存,32K超高清显示屏,次世代全景音响,然后在CPU接口安了个128兆的单核烂芯片。就是这么草蛋。

现在是他们背离人类的开始,但现在这些可爱的学员们还完全没有自觉。

我向前面走着,点亮了楼房,点亮草地,点亮红树,椰子沙滩也亮了起来,楼层里灯光通明,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一层一层往深处点亮,每一层房间的容积相等,形状相同,但装饰摆设却完全不一样,最后,我一个响指,点亮了天上的太阳。

“欢迎来到我构建的世界,我把这里命名为:蜃楼。”我向着学员介绍道。

“哇……”学员FE364赞叹着,我记得他的名字:色雷斯。

是的,这批学员差点全军覆没,全卡死在更初级的地方,就他一个人达到了现在的水平,不过也只是刚刚入门。

“这里全是你一个人编辑出来的吗?好壮观。”他尝试着在世界里移动坐标,走在沙滩上仰视着高楼大厦。

楼与楼之间流过一条条宽大的河流,实际上那是海水流过蜃楼底部。

没错,这座钢铁城市是一座浮于海上的巨舟。

他推开门进入大厦之内。

“教官,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他问。

我跟在他后面走着:“这源于我做的一个梦,就在我刚刚成为执行官的那天晚上。我觉得这个梦很奇特,就把它记录了下来,制作出来放在level的虚拟世界里,感觉也挺有纪念意义。

“啊,听着感觉很浪漫呢。”他走上大厦中间的旋转楼梯,向上走着,“我成为执行官那天会不会也能有这样,有梦的邂逅呢?”

“你先考上执行官再说吧。”我说道。

他继续走在前面,看着每一层楼的装饰,问:“教官,你的想法是‘无限的空间’吗?无限个三维空间的纵深,前三维坐标相同,第四维坐标变动,同一个房间(舞台)有无限种截然不同的设施,发生完全不同的事件,各相迥异的宿命(剧情)。”

“嗯,不错嘛,你竟然已经学会多重表达(线程/传输)了。”我看了看他,说。

“我还嫩着呢。”他笑了笑,继续上楼。

意识中的楼梯旋转着,步伐走动着,不知道究竟是人在行走,还是楼梯在旋转,或者两者皆有,亦或者实际上两者皆静止。

色雷斯迈腿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的话变少了,最后直接沉默下去,他开始恍惚起来,精神被消磨着,看着一层层无尽的大厅,无尽的层楼,无尽的长廊,无尽的主题……

他开始迷失了,他回了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我,彻底放弃了上爬,趴在楼梯扶手上休息。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想要继续上爬,却在无尽中望而却步,想要回头下行,下面也深不见底,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的手从楼梯扶手上坠下,耷拉在大腿侧。

他看了看自己垂下的手,朝螺旋下看了看,凝视了一会儿,“嘻嘻”一笑,双手朝扶手上一杵。

他的身体刚刚要翻过扶手坠落下去,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猛然惊醒。

“走,我带你去顶楼。”

周遭的事物一下子变换,太阳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即使那是虚拟的事物,也足以另色雷斯欣慰了。

云彩向四周化开,广阔的天地展现在我和他二人的眼前,俯瞰整座蜃楼,在海洋上前行着。

色雷斯大口穿着粗气,勉强恢复着神志。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你是个好学生,我可不想让你出意外。”我说。

从脑机装置脱离出来,我让他在脑机设施的椅子上多躺了一会儿,没让他马上起来。

“阿卡特兹教官。”他叫了我一声,“你为什么要创造一个这样的空间呢?”

“嗯,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后来发现这样的空间会增加脑机连接的负担,所以就把它作为一个压力测试的训练项目了。”我回答他。

“执行官可真强啊,随时能进入高速思维,自由出入数字空间。”他说。

“不只是执行官,科技署的科学家们也要接受这样的训练。高速思维和脑机状态最大的好处是指数级提升人类大脑的信息接受和处理能力,这算是对人类的一次革命了。以前人类的学习效率相对偏低,爆发的信息时代,知识量也相对的变多,因为一个人无法接受如此多的知识量,所以分裂成各个不同的科目让不同的人来学习,一个人穷极一生也顶多能啃下一个科目,专研一个科学项目。人类对信息的接受速度和处理能力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这次革新是非常及时的。”

他听我说着,问:“那么,这技术能让人类的学习速度提升到多块?”

我回答:“这个因人而异的,我的话四十九个小时的时间读完了所有经济学的书籍,三十六个小时读完全部的生物学,但数学用了一百八十八个小时,包括核,经典,量子在内所有分支的物理用了超过两百个小时,关于文学嘛,就没看。”我笑了笑。

“哈哈哈……”他也笑了起来。

“但是,读完,也仅仅是读完,你还要消化这些信息,才能变成你的知识,把它用出去,才是你的智慧。关于信息的理解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盔:“这里的知识,起码相当于一个普通学者五辈子的总和。”

“这么自信啊?”他问。

“当然。顺带一提,我当执行官还不到五年。”

“不到五年的学识,就搞乱了整个世界的经济吗?”色雷斯笑了笑问。

“嗯,不先搞垮现在的经济架构,没办法建立新的体系。”我说。

“原来你们是故意的吗?”他惊讶道。

“毕竟现在是个没有外敌的好时机,兵权又在level手上,当然可以来点儿粗暴的办法。”

“怎么不直接打土豪分田地呢?”他笑着说。

我看着他:“那么粗暴他们会恨死我们的,让他们自己印钞,反正是他们自己贪心导致的,没法怪罪我们什么,即使有,我们也有说辞。”

“太狡猾了。”

“好好看好好学。重点不在破,而在于立,等过段时间的重建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色雷斯说着,“看来因为贪念,人类始终是需要约束,自由还真是相对的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换成钱也是一样的道理。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不提社会法律的约束,物理定律的约束同样无时无刻存在着,你说你马上想去火星,办不到是吧?你能责怪物理定律吗?责怪了又能怎样呢?对吧?”我说着。

“所以,让我们谈谈自由和在自由中淹没的帆船吧?”他说着。

“这么文艺的吗?”我问。

湿润的石板上落下雨珠,水滴沾在灰色上,碎成一粒粒更小的透珠。

石板一条接着一条,连成一片草地,一颗颗树长在石道左右,开出一朵朵花,或红,或白,或黄,或绿。

我穿着银色夹克,打着蓝灰色的伞,朝前走着,隐隐看见青草坡上的屋子,远方的群山隐于雨雾之中看不见。

轻轻敲响了屋门,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

黛博拉也结六年婚了。

当我认识她时,她是个名叫奈落的执行官,结果在战争结束之前退役了。

我如她约在战后脱下面甲跟她见面,但终归也没那意思,她请我当伴郎,结果直到她退役十年的现在,她第二个孩子都有了,我还没找到,王杰也黄了,也是,我都没露过面给她看,她自然喜欢诺曼那个希腊雕塑般的男人去了。“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脸”不等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脸”,有点悲剧。

实际上主要是因为家人催我赶紧找一个,不然我也想一直就这样像个机器人一样在盔甲下过着。

算了,不想这些了。

男人跟我说黛博拉有事出去了,让我进入客厅等着。

他知道我不喜欢尬聊,于是他也没有说多少话,煮了杯咖啡,然后就进里屋带孩子了。

我坐了一会儿,黛博拉就回来了。

顶多就是问问她酒厂开得怎么样了,她问了问我最近有些什么项目,我俩之间的对话实际上也少,就是这样相互间来往几次,保持着基本的友谊。

凭着我的点拨,她的厂子和公司都运营良好,只不过有点忙,时间拍得挺满,不过她自己觉得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告别了她,她也没时间跟我玩去。

我没办法,于是随意的约了嘉谭丽和索别。

嘉谭丽到没什么,索别被家里人惊异了一阵,特别是白种异乡人面孔的他竟然能够很流利地讲出没有口音的汉语时。

只是语言的话,高速思维的学习速度还是很快的。

索别习惯性地叫了我阿卡特兹,在我家人面前。

于是多年的秘密也出了破绽,我觉得一直瞒着也有点对不起家人们,于是我只好把事实全盘脱出。

他们震惊的表情我一直忘不掉,现在的我只能略显羞涩地陪笑。

走在前往我的公司的路上。

“真是挺有反差感的。”嘉谭丽——坂井笑着说,“在军营里威武庄严,在家里唯唯诺诺。”

“没办法呀,我辈分小,不过呢,等过个几十年形式就逆转了。”我回答。

“那你希望你父母亲和你一样的呢,还是让他们老死?”嘉谭丽问。

我想了想,回答:“这得看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打开了公司的大门,我将我的这座大楼做成了银色和黑色的结合体,岗位上的员工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文件,车间里的机器人负责配送货物。

“你主要是干什么行业的?”索别问。

“什么都干,主要是有那样的知识,不用出来挺可惜的,公司基本是员工自己管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座公司的老板是谁,我鼓励他们自己去寻找行业和市场,我负责投资,赚到的钱给他们七成,于是他们借助这个平台可以很高兴地扩展自己想干的业务,自己当老板,只想打工的人在这里也能找到活干,我本来没考虑亏不亏本的,只是在想着把执行官的工资放在那里也是放在那里,不如拿出来流动,虽然员工投资可能会失败,不过成功的人赚到的钱也还是补得足的。”我说。

“你可真是无欲无求呀。”坂井说。

“也没什么吧,能养活别人不是更好吗?不是能证明自己更出色吗?”我说,“资源应该是一个能够互相流通转化的概念,越是集中,资源发挥的效率就越低。资源跟垃圾最大的区别是有没有放在正确的地方。钱和电能是一样的,都是用于资源转化的介质,我把钱全存在银行里不动,那么那些钱跟垃圾也没什么区别,自己一个人又用不完,那把剩余部分拿出来给别人用,不是更有效率吗?”

坂井思索了一下,“嗯,确实。大多数的人都想的是谋私利,像你这种人不多见。大多就是信奉黑暗森林,最终陷入无限的猜疑链中。”

我们顺着电梯在商业街徐徐上升,我说:“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想了好几年,就是为什么要劝导人向善而不是向恶呢?让自己变得善良对自己的利益会有什么好处吗?后来我想通了。”

“个人,乃至于文明,第一目的不是毁灭别人,而是维持自己生存,处于同理也明白其它个人(文明)不希望自己被毁灭。反过来,一个会毁灭其它个人(文明)的,其它人只能认为它自己在寻求毁灭,因此会联手打击他。”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踢到铁板,本来人家实力比你强很多但不想惹你,你因为观测能力的落后没能准确估测对方的力量而不识趣地贸然开火,结果就是被对方像拍蚊子一样一巴掌把你摁死,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所以说,最合理的状态并不是打露头鸟,而是大多数人希望以不招惹其他势力的方式让其它势力不惹自己,甚至不需要什么安全声明,同时联合其它人肃清有毁灭其它团体(架构)倾向的这样子。安安分分的苟着活下来的几率反而比乱放枪的要大。即使相互起了冲突,也不会以毁灭对方为自己的目标,而是想办法扩充自己的势力,达到更高的境界。”

“上升到整个文明也是这样,如果你想要生存下去,那么露头就打是行不通的,因为这必然会给自己遭来毁灭;只能安安分分不攻击任何已发现的文明,同时信任对方出于同样的原因也不打你。”

“放在现实中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管文明变成了什么形式,都必然是要寻求发展的,因此,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对垒不会像象棋那样相互消磨,而是像围棋那样彼此增长。”

“所以我的结论是:利益和道德本来就不是两件事物,道德是为了相互间的利益创造条件的最好办法,当你决定放弃道德追求利益的时候,最大的利益已经离你而去了,因为你已经放弃了最大最好的获利方式。”

“可惜这两者在两千年前就被分开理解了,因此专精两者的两批人甚至产生了隔阂而不愿合作,导致世间一直没有以最高效的利益循环,以最好的道德模式行使运转过。我担心现在的科学项目分化出这么多,没有人能够将其悉数掌握,所谓隔行如隔山,将来的科研人员都被受困在自己的学科(框架)之中,恐难有成就。”

嘉谭丽和索别斯基听完了我的长篇大论,偌大的街市已经走了将近一半。

“不过还好,所幸现在已经有了高速思维的技术,这一切也都能慢慢好转起来的吧。”我说。

“原来如此。”嘉谭丽拖着下巴,“所以你才以学习未知领域的知识为主,对科研项目的进展极少提出自己的观点,一般是以记录为主。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执行官不是科研人员而对这些事不太上心,原来是因为总感觉自己不是最优解而不随意提出,对吧?”

“你说我慢心的话,我也不否认啦。”我笑了笑。

“真相了。”索别讥笑道。

“也别这样说,你的球形磁约束线圈设计帮了大忙了,我听能源部那些人说等离子体被约束在一个点上,高能约束时间显著变长,而且因为是一个点,所以甚至可以用激光辅助加热,已经成功达到临界温度出现了聚变,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希望。”

“那就好。”我说。

“不多说了,我们今天都说是出来玩的,就不谈那些费脑子的玩意儿了。”嘉谭丽笑了笑。

我们就不喜欢去电影院和其它的电子娱乐设施,毕竟民用的技术肯定没有执行官装备的好。

我们最喜欢逛的是小吃店,先吃一枚护胃片,然后就为所欲为了。炸薯球烤牛肉,冰淇淋巧克力吃得不亦乐乎。

等回了家,都不需要准备晚饭了。

春天渲染了中枢院前的树,让它焕发青春,夏雨把树浇出花朵,然后结成的果实被秋风吹落,冬霜打掉了它一年的叶。等来年的春颂再次唤醒睡眠的它时,它发现自己长得更高大了。

卡赛银从地方调回了中枢,他从色雷斯变成卡赛银也有十五年时间了。

“阿卡特兹,你负责的空间城现在怎么样了?”他一进来就问我。

“那个啊?”我说着,“还行吧,科技署的人想要安装一座聚变电站在上面,不过我没答应,这技术还不成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么聚变电站的发电装置做得怎么样了?”

“把管道安装进燃烧室里是行不通的,热量没来得及传出来管道就融化了,后来他们改进了光纤,直接将光能导出来用就好多了。”

“哦,怪不得他们这么想要急着发展聚变级动力飞船。”

“他们在月球找氦三矿,还有一个执行官去火星上去了,很多人都想着找外星人,但是呢,我感觉他们都是叶公好龙,没找到的时候满心期待,要真找到了,指不定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嗯嗯。”

“话说,你怎么回中枢来了?”

“阿卡,你不知道,那些居民太难对付了。”卡赛银说着。

他给我讲了这些天的情况,他那边的民众一点儿都不好伺候,先是说他们要自己自治,自治就自治吧,省得执行官总被一堆杂务困扰,但是又因为自己选举的人管理能力不够导致所有方面一团糟,结果他们不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认为是众执行官故意为难他们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于是带着一大批人到卡赛银他们的军营闹事。

“又是杀白鸦吗?”我笑了笑问,“把自己的错误隐蔽起来然后嫁祸于人,再继续宣传自己是正确的。”

卡赛银听后深以为然:“当然了,自治区又不是只有他们那儿一个,不愿让执行官全权管理的地方多得是,可是闹起来的原因,主要又是跟我在一起的同僚说的一句话。我想你也通过网上的视频录像了解了。”

“他说‘人类过了几十年还是那么作贱’这样子,我现在原封不动地说了这句话。”卡赛银对我说。

我拖着下颚,说:“这的确是很不对劲的一句话。”

担任执行官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现过的问题。

level是人工智能,控制的所有机器也没有人性,就算是自己,一般情况下都穿着执行官装甲,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看不见自己在冰冷面甲下的脸,因此执行官的思想会与自己的本身——人类的身份出现割裂,会有一种“自己不属于人类”的错觉。这样的想法本身会一闪而过,但是脑机链接和高速思维的锻炼大大提升了执行官们的学识,几乎是指数级于普通人类,加上交往方式的高效化,使我们变得难以跟正常人类交流,不是因为语言方面的原因,而是其他人类的思维无法与我们对标,我们在跟其讨论话题A时,过渡到话题B时他们理解不了,就需要跟他们解释A1,甚至A2或A3,过于繁复的解释让我们吃力,他们也觉得话题太跳跃难以听懂,加上其它的一些原因,加剧了执行官了“我非人类”的心理。

再说刚刚那位执行官的话,我们明白他的语义里在人类看来是有歧视的意义的,但是对我们还说,这跟“这块显卡的显存才十G”是一样的,人,还是物品,还是执行官,都会用类似的话,而与执行官说这句话,意思相似的还有“你的脑机能力才学会X线程啊”这样子,执行官们会把话语理解成的意思是“这块显卡性能需要提高——我的能力需要多加锻炼——人类综合素质需要提高”这样子,但是显然跟卡赛银杠上的人类……人们不一样,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在歧视他们。

模拟世界中,我和色雷斯在蜃楼的楼顶上,海上晴空万里,我们看着整座海上城市朝着未知的远方前进。

“整座海是没有尽头的,”我说,“现在视野很开阔吧?”我问。

“是的。”色雷斯回答。

“那么如果保持现在的方向不变的话,你能看到这座城市方舟的终点是哪里吗?中间有什么障碍?”我问。

“我怎么会知道?或许你甚至没有设置。”色雷斯道。

“你知道漫无目的的时候,人类的意志力消磨的程度远胜于有目的的时候吗?”我问。

色雷斯摇摇头。

“你可以通过我创造的这座海洋去联想宇宙,把蜃楼当做人类社会。”我说。

“因为没有目标,所以处处都可以做为目标?因为没有目的,所以到处都可以视为目的?这样的话,同时朝所有的方向发展,那么资源消耗反而是最剧烈的,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提防所有方向,因此觉得表面风平浪静,自身就更容易被表象迷惑,因为有限的精力没法在平铺的同时纵深,因此忽略了风暴这个潜在的危险性。”

我看着他,回答:“是的。人类本身是具有惰性的,面对高楼远眺时,庞大的信息量会让人疲惫,让人有种想要融入其中的冲动,但是这样的冲动意味着当前物质架构的崩溃重组,简言之,你会死亡。”

“生物是具有自我保护性质的,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屏蔽外界的巨量信息,但这要的自我保护同时也是不可知论和反智主义的罪魁祸首。”

“人会变得狭隘,比如我爸口中我爷爷的作风,他见到说哪个符号赚了几十万几百万的钱,都会一脸不屑地说,赚那么多有什么了不起,让它来看看能挑得起几挑大粪这样的话来。因为他本身见识限制在那里,想要让他明白一些更宏观的东西需要一点点放大让他接受,一下子让他看见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冲击,而屏蔽正是他当前来说最好的保护手段。”

“如果我们把前面的性质结合起来,就会得到一个结论:杀死文明的,就是文明自身。假设文明在不断的爆炸式发展中,不可避免接受到越来越多的信息,终究会多到让人应接不暇的程度,超过文明接受能力的极限,触发文明本身的保护机制,避免人们为追求极致的真理而做出极端的事件导致文明本身毁灭,文明会禁止继续科学研究,从外探索转而向内寻求自保,最后将所有资源内耗殆尽而消亡。不需要什么外星危机,文明会在对宇宙的茫然中自己灭亡,宇宙的浩瀚就是对文明而设的死局。这是关于我的费米悖论的回答。”

“那么,要是真的有文明熬过了你说的这个信息量的限制呢?”色雷斯问。

“侥幸挨过内耗的文明肯定少之又少,如果它们想要搭讪其它文明,也必然是去寻找跟它相同发达程度的文明,因为低端文明它们看不上,而且低段文明也没法掌握和理解高端文明的交流形式和信息,就好像现在掌握高速思维的我们和普通人一样尴尬,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没有文明搭理我们的原因。”我回答。

卡赛银坐在楼顶围墙上,双脚耷拉在围墙外:“实际上我们本来就该想到的,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的时候,享用最先进资源的人与普通资源的人几乎是两个物种。”

“因此而产生了矛盾吗?”我低头说道。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矛盾,只有两种办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卡赛银说着。

面甲之下我皱了皱眉头。

在街头上走着,我才感到家乡的人太过逆来顺受了。

法魂挺忙的,因为我们那里的人基本没有参政的欲望,而且那个区只有他一个人,因此所有的繁杂琐事全都由他亲自执行,我也是有些心疼他。

很久没有跟索别一起在城市里走动了,索别躺在无人机甲顶上,我则是走在机甲队伍前面。

我们临时过来帮助U区的执行官们管理居民区。

沿街都是各种散乱的痕迹,商铺紧紧闭着门,或者被奸淫了似的门户大开。

理所当然的碰见了游行队伍。

我先是看见一排花花绿绿的条幅和牌子,然后是脸上涂了油彩字母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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