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瞬轉金辰
责任编辑:银落星
缠绕在手上的绳带不断脱出,从粗厚变为细长,朝身后绵延数十公里。随即,眼前茫茫的景象朝我扑来,雪山,草地,湖泊,森林,海洋;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直在掉落,毫无准备的,眼里迅速充满各种形形色色的图案,方的,圆的,棱的。我将大脑的处理能力压榨到极致,极力过滤掉视界中那些无关紧要的景象,我在视野中找到了我的身子,我能看到自己的脚后跟,但又同时能看到膝盖,前胸,后背,我甚至能够直接看到我的脸,离我很远,却又很近。整个视界完全扭曲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我的视觉测距能力已经在流光中完全失灵,只能靠触感来确认自己的存在,眼前一个皇帝在我眼前举行登基大典,我没空理她,很快她便消失在我的视野当中。右手摸到了自己的左胸,顺着左胸推移,直到左臂,终于捉住了手上那根细长的绳带。
当我从一片虚无中醒来时,只看见四周是一片银灰色,一条条白线环绕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我睡的床垫是黑色的,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强,或许是光线被黑色墙体吸收的缘故,不过这样的亮度刚刚好,眼睛感觉很舒服。
墙体上打开了一扇门,我有些诧异,扭头望去。那扇门没有任何突出的形状,颜色也与墙体没有丝毫不同,加上黑墙色隐去了门缝,于是感觉就像墙体被打开一般。
接着走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的窈窕女士,她径直走过来,站在我的床边,说:“你醒了,先生。”
说实话我有点被吓到了,如此貌美的女子,讲出话来声音却像一个男人一样。
算了,忽略这件事。
“这里是哪?”我问。
“病房。”她回答。“哦,我详细说明吧。”她继续说,“你是我们移植唤醒计划成功的第一人,你来自于公元纪的二十一世纪,对吧?”
“嗯。”我有些懵,顿了一会儿才迟疑地答了一声。
“现在是相元纪四十八年。按照公元历法来算,是二四零四年。”她继续向我说明,“现在你正处于戊DK47空间城,等你的意识和身体相互间完全适应了,我会带你出去走走。”她说。“对了,我的名字是殷朱,是你的主要负责人。以后我会专门讲解,并带你去认识现代社会,直到你对现代社会有基本的认识,并拥有一份稳定工作为止。”
“话说,你刚才说的‘意识和身体相互间完全适应’是什么意思?!”我突然从她的话语中抓住了某个点,问道。
看着我有些惊愕的眼睛,她也明白了我大概猜出了什么东西。
“你原来的身体用不了了,你们那个时代冬眠实验的人基本都无法唤醒。所以说你是你们那个时代第一个移植唤醒计划成功的人。”
“移植唤醒?”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你们那个时代粗暴的将人体迅速冷冻降温,然后低温保存。实际上即使是瞬间冷冻,肉体也同样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同时,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将生物解冻后还能将冷冻时产生的损伤修复,同时还能保证冷冻生命存活的技术。因此,只能将身体换掉。”
我更加觉得惊悚了:“换身体?怎么换?”
殷朱不紧不慢地说着:“简单来说,就是信息复制。人类的记忆是存储在脑里的,冷冻之后的大脑,神经细胞状态将停留在冷冻前的一瞬,我们把你原本的大脑在保持低温环境下切成数百万片,然后用常温的活的脑细胞作为底片将每一片的脑细胞结构及状态拓印下来,然后将所有的底片拼接在一起就行。至于你的身体,是按照你的大脑刚刚激活的时候出现的一个人影的记忆做出来的。不过至于是不是你的本来面目,我们不得而知,因为数据库里也没有你相貌的记录,我们也没能复原你的模样——你的脸在你冷冻之前就毁了。于是我们尝试在你的记忆中寻找,因为当时你的大脑只是浅层激活,记忆仅仅只是本能浮现,显示的不清楚。”殷朱说。“你总得有张脸嘛。”
“我……”我实在有些无语,“那么,我能照照镜子吗?”我问。
“可以。”她说。拿出随身的一块银白色的片状物,有点像手机,但明显不是。她在上面点了几下,递了过来:“喏。”
她让我将那东西平放在大腿上,片状物发出一道淡淡的荧光,一个身影显现在我面前。
好高端的镜子……
我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无比熟悉。
那似乎是杨继海的脸。
我对他本就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的感情,或许也正是如此,我大脑的潜意识中才出现他的形象。
“我们蒙对了吗?”她打趣着问。
“这不是我的脸。”我回答。
“好吧,想这样蒙对的概率确实有点低。”殷朱说。“等你完全适应了再采集一次记忆将脸还原出来就是。”
“算了,不用了,这张挺好的。”我说。
她有些诧异:“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这张脸的主人应该早死了,而且我也想不出来自己该长什么样。”我说。
“是毁容的时间太长了么?”她问。
“大概吧。”
——
我印象里最深的是他的眼睛,原本黑而亮的眼睛,却看不出从里面折射出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他肤色很白,他的发色,眼睛,眉毛都黑而亮,他喜欢一身黑的配色,很少见他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不过这身黑色倒也很适合他。
他嘴唇微弯,对我展现了个虚假的微笑——其实他本不想笑的,这只是嘴唇习惯性地对人微勾罢了。为了向别人掩饰他内心的失落,还有空灵。虽然不必在我面前装饰,但这已成为习惯,想要改回来实属有些艰难,每一次他露出看似真心实意的假笑,我难免为他难过。
他是个抑郁的乐观者,这或许是个奇怪的形容,但很符合他的性质。他与别人总感觉隔着一层坚冰,别人或许因为他的伪装感受不到,包括他的父母。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少数几个真正与他交心的人看得出来,于是我们的关系甚至超过了亲人,但不是关系太好,而是与亲人间的关系变得疏远了。
——
眼睛重复了多次的睁开与闭上,殷朱女士总能在我醒来的五分钟内及时从那道隐藏在墙上的门里走进来,然后在我睡着后的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一直有她的陪伴,倒也不寂寞。
床头显示着当前时间,让我知道当前的时间。但日历上的四十八年总让我有种不真实感,总得动动脑子换算一下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然处于三个多世纪后之后的世界。以前的世界,已经是这个社会的古代。
我每次醒来的时间不长,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顶多就是与殷朱女士说说话而已。然后对每天送来与上次都不同的菜色都报以小小的惊奇。据殷朱说,这些都是人造食品,做出什么样的形状和味道都不奇怪,这能让我每天保持对进食的积极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开始的一两个小时,慢慢增加到三四个小时,五六个小时。
殷朱道:“‘女士’是古代的叫法,我们现在都将男女统一叫做‘先生’的。”
“可我还是愿意叫你‘女士’,”我笑着,“叫‘小姐’也不错。”
她呵呵笑了几声,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她的声音,没一开始那么沙了,渐渐开始悦耳起来。
“你知道吗?”殷朱说,“现代把所有人称呼作‘先生’,是有原因的。”
“因为自从我们的性别可以通过基因编辑手术来改变时,‘男士’,‘女士’的性别称呼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比如我,两个月前就是个男士哦。所以前几天你听着我的声音还像个男人对吧?”
我瞪大了眼睛,不过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就已经有类似的理论了。
“不过呢,我翻历史书看,发现那时候有人自愿服阉刑对吗?他们认为那样就可以实现性别转换对吗?”
“嗯……”我回答。
“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
“那你怎么变回男性?再去给基因动两刀吗?”我问。
“嗯。”她回答,“更改基因后身为女性的特征会消失,然后男性特征慢慢显现。完成性转大概得花三个月的时间吧。定准月。”
“定准月?”
“就是地球观测月相变化的一个周期,明白了吗?”
“明白。”这不难理解,于是我肯定地回答。
“地球上测定的时间流逝速度为标准时间速度,除了金星历和火星历因为地域特殊性单独编历,太空城统一使用地球历,也就是定准历和定准时间。”
“哦。”我应合着。“等我能自己起来时,我自己去看。”我说。
“嗯。”她笑了笑。“地球现在接纳了一批新居民,我先跟你说说,以免你亲眼见到时被吓到。”
“新居民?”
“一个世纪前发现的一个星舰文明,和人类世界周旋了了五十多年,结果呢人类赢了,不过让它们并入了地球文明,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现在大概有十二三万吧,现在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如同在语言上我们称自己为‘人’,它们也获得了一个称呼:‘虬’。”
“就是神话里那个‘虬’?”
“嗯,取了这个字。因为它们的外貌确实像,而且可以不凭借装备在地球上进行三栖活动。他们的科技水平也很高,并入我们之后极大的带动了我们的发展。历法改成现在的‘相元纪’,也是标志着地球文明从单智慧生物文明变成双智慧生物文明。从年历上看,两个生物的文明融合,已经四十八年了。”
“既然科技水平比我们高,那当时人类这边怎么获胜的呢?”
“那你就得自己去上网翻历史文献馆了。”她说。
“然而现在你总是说我的状态还无法接受现代社会的科技,只能从你口中听到一些东西而已。”我的话中带些不满。
“嗯……好啦,等你挨过这几天,我就给你脑机装置。”她说。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可以跟我说说这个时代有些什么好玩的地方。至于找什么工作,怎么生活,我不是这时代的人,完全不知道,估计你一时间凭嘴也说不通吧。”
“嗯,也好。至于好玩的地方,我想想……比如天王星,嗯,天王星是个好去处。和地球的云比起来,它的大气层更像海洋。你可以坐上气舟,在它的大气层里游荡,在上面看太阳,很小,亮度也低些,就像一颗珍珠,能看见天上几颗卫星的一部分迎阳面,就好像天上挂着的几枚银钩。”她说着。
“最好看的还是日出和日落,不过因为它自转轴的缘故,公转周期内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看不到的。太阳刚好处于地平线上时,云影拉的很长,你将气舟多降入大气层些,看着那些云彩就像一尊尊顶天立地的巨人,非常壮观。”
“我就去过一次,毕竟那地方太偏远了,民用航机光去到那里就得将近一个定准月。”殷朱说。
“是吗?”我说。“看日出,不同地方都不一样啊。”
“当然。”她说,“太阳只是其中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背景,主要欣赏的是阳光与星球共同造就的美景。”
——
我们从家里走向学校,一路闲聊。
“杨继海,我发给你的那段音乐好听吗?”
“嗯,不错,很好听,哪个大神写的?”
“不是别人,正是在下。”
“什……?那么厉害?你干脆出道得了。”
“出道?算了吧。”他向前走出去:“我妈才不可能让我搞音乐去呢。”
我看着他,跟在他身后。他走着走着,步子突然浮空,就像走上了一道隐形的楼梯,他的身体放横,与地面平行,朝天空坠落。我看他却毫无知觉,继续在坠向天空的过程中一步一步迈着脚,做出行走的动作。
杨继海在我身后,我向前走着,笑着继续跟他说着:“要是真想入音乐这行,我怕是非得离家出走不可。”
——
第一次看见她说的链接装置,就是一个头环,加上一个戴在颈后的半环而已。
“这是便携式的,通俗名称叫‘网卡’。”殷朱讲解说,“专业型的一般是从事专业项目是佩戴的,把整个脑袋都罩进去。”
“殷朱,我的回忆中,为什么人会不符合物理定律般飞上天去?”
“额,我不清楚,也许是在记忆拓印的时候出错,也许是冷冻造成损伤吧,回头我就去给你问问。”
“我不擅长脑科,所以帮不上什么忙。”殷朱说着,“不过我可以教你用这玩意儿,现代社会人人都必用。”
“听你说过。”我看着头环,说,“既然你们能够通过脑机装置直接发信息对话,那为什么你们现在还会用嘴说话?或者说对我是特例?”
“哦,脑机连接时间长了大脑会受不了的,普通人每天也只能连接四到五小时而已。据我所知目前大脑能够持续承受脑机连接不用休息的人类只有执行官阿卡特兹一人而已。”
“阿卡特兹是?”我边带上“网卡”,边跟她说话,再戴上的一瞬间,忽然眼前恍惚,头晕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脑子里,然后连向外面。
“单向共感连接成功。”
“他可是个传奇人物,跟你是同一时代出生的人哦,他三个多世纪以来的事迹太多了,以后慢慢跟你说吧。现在先教你使用接口。”殷朱指了指我已经佩戴上的头环说。
“你可以试着集中注意力,然后感受大脑中的信息,然后与计算机同调。”她说。
我听着她的引导,把思想放空,不再去想放入我脑子里的记忆,学习新事物。
“你能在服务器上找到我了吗?”殷朱问。
“嗯。”我应了一声。
“那么接下来尝试着发给我一段信息。”她继续说。
我一时间想不出要发什么东西给她。
想了想,最终发了个“早上好”。
“同好。”对面回了消息回来。殷朱也嫣然一笑。
“好了,接下来就是学习熟练使用了。”
我翻到练习操作的界面。上面有很多练习课程,信息提取,思维提速,远程控制,甄选计算等等。
“这里面储存了完整的一套锻炼程序,你要做的就是每天除了复健运动外,开始对脑部进行锻炼。”
“明白。”我笑着回答。
“对了,请问有耳机吗?”
——
当吃午餐的时候,发现父母椅子下的地板突然空了,母亲掉了下去,父亲却一脸淡定,悬浮在已经放空的地板,若无其事的吃着饺子。
——
我的思绪从他的回忆里挣扎出来,殷朱却意外的不在身边,我戴上了头环,练习了一段时间的脑机,时间长了,感觉有些无聊,企图进入网络缓解一下心情。
然而就算进去了,也不知道该打开什么看,只有茫茫多的链接在脑海中飘过。
突然发现有人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只能这样回答对方。
“别人全部都具有目的性,只有你在网络里徘徊。所以我就注意到你了。”对方发来信息,“有什么疑惑的吗?正好我现在闲着,就算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也可以倾听一下。”
“我刚刚来到这世界上,现在没什么事可做,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所以只能不断查看我的记忆,但是记忆中总是出现许多问题,一个人走着走着会突然飞去天上,或者地陷了,人还若无其事的悬浮在上面……”
对面停顿了一下,问:“既然你的记忆里是这样的,那么为什么觉得是有问题的呢?”
我愣了愣。
“人会飞上天,或者悬浮,你觉得是有问题的,而人类几乎是由记忆主宰行动的,用自己的记忆来对比和判断现实,来判断是否存在问题,是否合理。明确来说就是,刚刚来到这世上的你,理应是根据已有的记忆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而现在却是用这个对于你来说一无所知的世界来质疑你相对熟悉的记忆,这不符合生物特性。所以你应该质疑为什么现实中的人为什么不会凭空飞起来才对。”
对方继续发来信息:“既不是以记忆质疑现实,对于刚刚接触现实的你来说,因为一小段现实生活去质疑自己原有的记忆也是不合理的,这样的话,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等着他的后文。
“你会不会在自己的记忆中看见自己的脸?不在镜子里,也不在相片里,而是面对面确实地看到过?”他突然问我。
我先是有些疑惑,然后恍然大悟。
“看来是了。”脑机连线传来的信息中夹杂着一丝兴奋的情绪波动,就像我以前解开一道题目时获得的兴奋感,还有一丝丝的成就感。
“你的大脑里注入了至少两个人的记忆。”他得出此结论。“而且是有过交集的两人。”
“真是这样吗?”我问。
“嗯,因为两个记忆中拥有不同视角的相同场景,因此你可以将两者放在一起比对。由于拥有记忆方面的参考系,所以你才能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你应该去查一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这样建议。
——
“好了,等所有手续办完了,你就可以出院了。”殷朱撑了个懒腰,然后转过头来微笑看着我说。
“我在网络上遇到一个人跟我搭了话。”我说。
“是吗?”她笑道,“这可是个好的开头哦。”
想要的老歌还真被我找到了,据殷朱的说法,这属于“网络考古”,网络服务器里的东西如果一直不清空,就会越积越多,因为管理员生怕不小心删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每次都把在云服务端的数据原封不动的誊在新的储存器里,存了接近三百年的东西,非常值得挖一挖。
于是用殷朱给的耳机听了起来。这风格是他最喜欢的电音。
终于,第一次离开这个房间,那道隐藏在黑色墙壁上的门打开,我也可以从这里踏出去了。
先是进入一道长廊,纯粹的黑色长廊。唯有壁上那些绵延的特殊花纹,或如同电路板上那细密的一条条锡路,或类似编钟钟沿的青铜花纹,泛着荧蓝色的光亮。每一个房间的门完美的隐藏在黑色墙壁上,于是我不再去寻找那些门,只是跟着殷朱,沿着长廊向前走着。
刚刚在房间换上的现代服装,与我以前时代的衣服也并没有多大差异,不过类似纽扣或拉链的拼接物消失了,于是只要穿上,将衣服边沿简单叠起来“刷”的一抹,衣物便合上了。
眼前出口的白光越来越亮,我们离出口越来越近,开口越来越大,外面的视野越来越广阔。
这是一个球状的世界。
所有建筑整体呈银灰色,矗立在球体中。大楼从球状的世界底部而起向中心延伸但却又不交汇在一起。打个比方,你在主板上插一大堆卡,再把主板卷起来,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不过,如果把规模放大到几百公里,那景象就相当震撼了。
整座城市整体的亮度不高,整体就好像黎明时候的光照,不觉得过暗,但也不觉得刺眼,感觉很舒适。
“这里就是‘戊DK47’空间城。”殷朱说。
空间城,也就是太空城,按照形状和功能分成甲乙丙丁戊五种,这是住院期间殷朱告诉我的。
“这座空间城是目前空间城中最先进,功能最齐全的。它位于地球与火星的轨道中间,所以来往停驻的飞船流量也特别大。”
“它的半径达到三千公里,是目前最大的空间城,全部由小行星上开采的矿物构建而成。没有从大行星上开采矿物运来构建。”
三千公里的半径,已经赶上一个人造地球了。
“所以我们现在处于最中间对吗?”抬头望着上方的建筑,我问。
实际上在这样的球形空间中也不能简单的用“上下”来表明位置了。
“当然。你以为六千公里就这么点距离?外面还有三层呢。”她说。
“那么,你想先带我参观一圈吗?不然在医院里说了一大堆空吊我胃口不合适吧?”我笑着问。
她眼睛一动:“当然!”
这是一座如同沐浴在黎明中的金属城市,身遭和头顶是以百公里为长度单位的巨型建筑。我就感觉自己就是只蝼蚁,仰望着这现代工业造就的奇迹。
“这里。”殷朱提醒我,“要坐车。想游遍DK47,得有数万公里的路程呢。我倒是不想走路。”
“我也不想。”我笑着答应。
我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一个类似候车站的地方,面前有两条白线,从城市的半空中蔓延过来,然后再绵延入脚下的城市。另一条的路线方向和走势则完全相反。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胶囊顺着右上的白线驶下。
那是一个如同列车厢般的胶囊。
“由于整座空间城自转的离心力,这列车从里层向外层行驶时是不需要引擎推动的,只需要一个螺旋向外的轨道即可。所有的轨道,都是据此来配合设计的。”
“哦。”
“外面一层建筑是与这里相反的,由于模拟重力向外的缘故,这一层的楼房,地板和天花板是颠倒过来的。人们都是住在‘天花板’上。”殷朱微笑着说。
一边回忆着医院里殷朱对世界的介绍,坐在列车座上,围绕城市高速绕圈,看着这个圆世界从视线中上升,我们沉入了“地下”。
趁这间隙,我进入网络中,企图找寻上一次与我对话的那个信号。
“嘿,又遇到你了?”对面发来信息。
“毕竟我现在在网上还只认识你,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这样啊,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面发来疑问。
“我……”我一时间支吾起来。也对,对面或许正在查找翻阅什么文件呢,这样子确实很可能打搅到他。
“抱歉,我换一种聊天方式吧。”对面发来信息。
“不,我是怕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回应他。
“哦,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多线程可是基础操作。”
“哦……”
“我先确认一下,你认为自己的这些记忆十分重要,是吗?”
我有些疑惑,自己的记忆难道还不重要吗?于是我回答道:“当然,就像你说的,人类是由记忆主宰行动的,如果自己的记忆都失去了,那不是相当于生命也失去了吗?”
“说的好。”对面发来信息,“好吧,既然这样的话……你知道C3L4特异点吗?”
我听他那么一问,感觉有些奇怪,话题为什么突然偏移?但我对他提到的东西有点兴趣,“什么C3L4特异点?”
“那么你就是不知道了。那儿是位于地球C3L4的一个特异空间,我建议你到那去看看,要进到里面去。当光扭曲汇聚成河,你当于紊乱的视界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对面莫名其妙蹦出这句话。
“哈?”我有些懵。
“这是句名人名言。”他传来信息,“看来你错过了太多有意思的东西呢。”
是啊,这或许是个两百年前的古人说出来的,但我在三百多年前进入冬眠,然后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不仅世界变了,自己(躯壳)也变了。
“闲着的时候记得多练练自己的大脑哦,很有用的。”他表示。
“你让我去那种地方干嘛?”我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
从地面出来,就是一个颠倒的世界,城市的根基在上,而楼房却向下蔓延,道路的朝向与重力相反,于是,在这个原本颠倒的世界中,道路和人的朝向是与楼房相反的,十分不习惯,总感觉有什么说不出的怪异。
殷朱跟我说过,这三层当中,一层实际上涵盖了在统一层基的两个面,而非我原本想象的“正面是第一层,背面是第二层”的划分。
整个太空城的结构就是个套球,其重力方向不在中心,而是在位于三层之中中间层的层基上。大部分的质量集中在中间一层。所以重力朝向是朝向这颗人造星球的中间套层。也就是说,外面一层半的人站立时脚心朝向地心,而里面一层半的人则反过来,脚心对朝球外。
“我们先去哪儿?”我问殷朱。
“先去……VR馆吧。先带你体验一下现代的特色。”她说。
“我们那时也有啊……”
“差了三个世纪能比吗?”
“……”
我被她邀着逛了VR馆,接着是商业区,工业区,AI馆,然后还有level主营区等等。我都不禁有些纳闷,到底是她陪的我还是我陪的她……
坐在列车里,继续向下沉,中间游览过一大堆建筑,感觉有些累,恰巧这座椅软硬适中,于是我靠在上面小憩一会儿。
——
一辆车撞过来,我凌空飞出几米,我看见地面向我迎面扑来,然后我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在粗糙的地面上停住。
我想要喊出来,却做不到,我感觉不到我的脸,我听到我的腹部的流血声,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我慢慢闭上了眼。
手中提的是一盒水果,感觉要是来看望人的话,最好还是提一盒什么来吧。
杨继海全身缠着纱布,身上还连着一堆滴管。
“你是谁?”他说了句。
我皱了皱眉头。
——
随着一阵闲谈的声音,我渐渐醒转起来。耳边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很熟悉,是殷朱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变得清新悦耳,另一个沙哑低沉,不知道是谁的。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只褐色的怪物看到我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另一边说:“他醒了。”
我吓得惊呼出声,身体一下子坐正起来。不过没站起来。
“你醒了。”
我转头看向右边,殷朱正笑着看着我。
“额……抱歉……”我说着。
“道歉是当做出损害到其他个体利益的时候才做出的行为。这里是公共场所,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随意占用,不需要道歉。”左边的生物说道。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它似乎是指我刚刚占用三个座位的行为,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似乎不介意这种行为。
“我是为我刚才的叫声道歉,毕竟会影响他人吧,还有……”我看着眼前的生物。
“哦……好吧。没关系的,刚刚听殷朱说起你,你是第一次看见我们吧。”它说。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殷朱补充道。
“哦……”我应着声。
“我叫遥枢,如你所见,我是虬类。”它伸出手,一具粗大的爪子。
我看着他愣了愣神,他周身是褐色的菱形鳞片,身后是一堆油亮的羽翼,尾巴绕在腰上。穿着一件银色衣物。虽说在我的认知里这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但从逻辑上也说得过去,穿衣服裤子又不单是人类的权利。同时我也完全理解为什么取“虬”字来命名了。
伸出手与他相握,我想起医院里殷朱提到的现代握手礼。
以前我们是上下摆动,现在是握着手,然后扭转九十度。
至于扭转的方向,并没有什么明确规定,我问殷朱如果两人扭转方向相反怎么办时,她的意思是:两个个体顺利完成扭转动作时,代表双方达成共识,如果双方无法达成共识,那么双方也没有握手的必要了。
我的手腕并没有使力,只是等待对方发力,于是我的手被他带向逆时针方向扭转,在上方停止,于是形成他抬着我的手的手势。
握手过后,我说句“你们聊”,然后挪到最靠边的位置坐下,默默看向窗外。
这是处于中间层和第三层的区域,重力方向反了过来,于是列车也配合着上下扭转了半圈,所以,虽然我们的行进方向没有变,但在我的眼里,我们现在是在上升。
“最近有些忙,霍老大让我们多照看一下特异点,所以我正打算去地球……”叫遥枢的虬类这样说着。
“嗯?你是观察特异点的工作……员?”我问他。“就是那个D3L4?”
“嗯。”他回答。
“我可以去看看吗?”我问。
“好啊,反正之前到那儿的游客还挺多的。”遥枢说。“周围也有旅馆,娱乐设施什么的。”
“是吗?”我笑着说,“我是说,我要进到特异点的里面去。”
“嗯?”他俩的眼神都怔怔地看着我。
感觉气氛一下子变了。
“或许你是在网络里看见的,你没跟我说过你了解过那里,细节我还是不追问了。我得提醒你那里是试验场,那个地区未知因素还很多,而且据我所知,人进去之后要好几年的时间才出的来,到时自己的亲友变老,自己的财产流动等一概不知晓,所以很多人都很排斥进入里面……”
“然而我既没有财产,又没有亲人,不是吗?”我笑着自嘲道。
殷朱“额”的一声,低下头去,道:“那好吧,随便你。但我不打算跟你进去,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也垂下头,想一会儿,问遥枢:“所以到底允不允许我进去?”
眼前高大的褐色身躯晃了晃头,说:“可是可以,毕竟已经开放给人进去过。但是最快出来的人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并且我们不会对你的生命负责。”他认真的说着。
“没关系,只要给进去就行。”我说着。“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让进去呢。”
“现代人跟古代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命是你自己的,怎么折腾是自己的事。”殷朱说。
“说起来我的身体还换过一次,不是吗?那么这副身体的归属权……”
“还是你的。”殷朱说。“这等于是免费送给你的财产。”
“是吗?那就好。”
——
随着我们到达星港,殷朱果然没有想要跟我去,根据她的话说,她跟去没什么意义,只说要是等出来后还找得着她,那她也仍然能够帮我提供融入社会的帮助。
这是我第一次进行宇宙飞行。说实话还是很期待的。
随着进入飞船,我和遥枢找到座位,接着就是长达一千五百万公里的航程了。
窗子的玻璃很厚,大概有几十公分。窗外便是满天的星宿,处于宇宙中,一直不变,或者说变化的太小,让我感觉似乎我们所坐的飞船一直没有动似的。
“你了解过特异点的详细情况吗?”遥枢问。
“没有。”我回答。
“十二年前位于C3L4的实验室里科学家们把磁场强度增加到1.98×10∧26高斯时,强力的磁场直接将空间撕开,形成一片特别的区域。我们称之为C3L4特异点。”
遥枢开始向我解说这个特异点。
“随着这些年的深入研究,我们对特异点的了解也越来越清晰。首先,这个特异点每年都在缩小,平均一年缩小三厘米。我们发现这个地域里的事件速度变慢了,大概只有外界的十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你在里面逗留五分钟,世上就已经过去了一年。”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有这么一个都市传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一个空军飞行员在经过百慕大时,遭遇风暴,周围电闪雷鸣,但不久,天空豁然开朗,他找到一片刚好能停下飞机的平坦岛屿,下飞机休息,逗留了一支烟的时间后起飞离去。但是等回到机场时,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一直查无音讯,列入失踪名单中已经数年了。我们猜测是因为当时的雷雨天气偶然间成为打开这个空间的因素。”
“另一个就是里面的流光效应。在空间中,光的传播速度变慢了,就像从真空进入水中那样。”
“或者说,光的运动状态和性质都改变了。在进入这个特定空间后,甚至其波粒二象性也会消失,并且传播路径也会被扭曲。变得像流体一样,我们称呼为:流光。”
“光会以这种形态在空间里停滞一段时间,加上事件速度的减慢,这让光束再次停留更久的时间,以外界时间来计算,大约两千年左右。同时,这种空间之间似乎是相通的,其它地方打开后搜集到的光,连同光所携带的信息,会汇入C3L4这里,换言之,这个特异点某种意义上是个历史回放厅。理论上只要你能将里面的景象提取出来,你就可以观测到从现在到两千年前的所有事。”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网上那位为什么叫我进去特异点里了。不过还是有些问题。
“既然需要特殊原因才能打开,那么能储存到的东西很少吧。”我说。
“并不是这样。”遥枢回答我,“磁场强度,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为我们所在的空间在一定尺度上向特异空间的倾斜程度,地球磁场就是这种空间之间的交叠而出现的。这种程度的‘倾斜’能够允许电磁波这种微观尺度的物质通过,而如果要拉开能够让我们平安通过的尺度,那么就必须要极为强大的磁场了。”
“而且,这个空间已经持续存在了十二年,比起其它地方的空间久得多,里面汇集积攒的流光已经很多,没有甄选计算能力,你进去只能看到一堆乱象!”
“刚好,这恰巧是我这两天刚学的技能。”
“是吗?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差不多吧。”
于是在飞船上这段时间,我抓紧时间练习“甄别”和“高速计算”这方面的技巧。
——
“你真打算这么做吗?这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我望着杨继海,说。他的脸,早已坏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没关系,我意已决,”杨继海回答我,他的声音随即开始呜咽起来,“现在这样子,还不如死了,而且,他们说的‘冬眠’嘛,也跟死了差不多。”
他的呜咽随即转为冷笑,“这样我爸妈不用花钱,反而能得到一笔钱,也不赖。至于未来嘛,苏醒的那天我倒是不奢望。”
他听我这么一说,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泪膜,然后用泛红的眼睛盯了我半晌,才应道:“我明白了。”
——
飞船在接近月球轨道时开始减速,一边开始绕地球旋转。由于飞船本身设计是只在外太空航行的,所以并不进入大气层。
我们登下飞船,进入空间站,然后需要换乘空天飞机前往地面。
然后我们在候机室里等着,脚下的地板是透明的玻璃做的,透过玻璃,看着脚下的地球,很大,正缓缓在我的视线里转动着,同时,地球的一边,射出一道纯白的亮光,于是我站起来,走进窗前,看着空间站的日出。不一会儿,由于空间站自转的缘故,巨大的地球及那一道日光一并跑到我们头顶上去看不见了,然后月球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地球方向飞来一架架飞行器,看起来就是一枚巨大化的子弹,看来他们已经将空气动力学舍弃得差不多了。空间站中也陆续飞出一架架飞机,一切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在遥枢的提示下,我跟着他走进机舱。
飞机脱离空间站,开始减速降落,随后进入大气层,机身也开始颠簸起来。我终于从窗外看见自己记忆中熟悉的景色:蓝天,白云,青山,黄漠。这是三个世纪前的我成长,生活的地方,也本应在此死去。如今却与那些记忆中熟悉的人事物已然隔世。
一种不真实感不禁袭来,因为那些熟悉的事物尽在回忆之中,因此回忆是不真实的;然而现在所身处的环境,与记忆中的环境相比又太过科幻和理想化,故此,现世之身亦觉得不真实。
“嘿,你还好吧?”遥枢问我。
“……还行。”我回答他。
比起宇宙航行,仅仅是降落到地面的飞行时间已经是很短的了。
“我们直接降落到C3L4地区,接下来只要再转一次机就能到我们的实验基地所在城市了。”遥枢向我介绍着。
下了飞机之后,又是一次转机,不过这次与航班化的飞行不同,这次是打私家飞机。
再次坐进飞机内,我不禁感叹:“现在是都用飞行器代步了吗?”
“并不是。在行星陆地上,依然有轮式车存在,和在气态星球的气舟一样。毕竟行驶时不需要消耗保持升力的燃料,在一些科学考察或古老的体育项目中仍然保留。”
“喏,那儿就是洛阳。”遥枢让自动驾驶系统减速,好让我看清那些爬满青苔绿树的钢铁大楼。
这片古城在大地上绵延数十公里,楼脚的道路裂开,露出下面的排水道,一条条河水从中流过,养育着这片特别的森林之中的生灵。
数百年前的人类叫嚣着要征服自然,结果当那时的人死去,他们造物又被大自然征服。
“古城北方就是现在的人类居住地,这儿还有一个虬类聚居区。”遥枢继续介绍。
不过我们并没有再去人类或虬类现在的居住区盘旋,继续向目的地前进。
“能看见了吧?那儿。”遥枢指了指窗外。
那是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象,里面出现的一座座古今中外的建筑,仿佛和我们不在一个图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结构分布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中。
“那些景象是会变的。那是里面的光逃逸出来,同时带出那些景象,因为事件速度差的关系,我们从外面看,那些景象就如同静止一样。”
飞机在一片灰色平地上降落,由于乘坐时间太久,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我不免感觉有些脚软。看了看脚下的地面,猜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遥枢先与他前来迎接的同伴打了招呼,一个银灰色鳞片的虬类。他俩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听殷朱说,虬类有自己的语言,不过人类也能学会,他们的语言发音方法对人类的负担有些重,因此最好还是脑机交流。听他俩讲了几句,果然如此,因为低音音节太多,人类很难发出来。正当我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发现他们转过来面向我。
“所以说,就是你想进入特异点对吧?”他问。“我叫路袁。”他自我介绍。
“一开始确实有很多人愿意尝鲜进去里面,不过随着人们进去出来的时间太长,他们一个是害怕危险,另一个是嫌浪费时间,所以这些年都没有游客来了。只是有时会少数几个来看看。”
说着,路袁羽翼一张,“刷”地就飞上了远处的高楼。遥枢则和我一起在地上继续走着,带着我去坐电梯。
会飞还真好……
上到顶楼,进入他们的办公室,我才发现众多工作员中,原来也只有两三个虬类,其它都是人类。
刚刚迎接我们的路袁则在跟另一个人类工作员说话,不过有趣的是,路袁说虬的语言,那个人说人类的。
遥枢看了看我,解释说:“哦,双方都听得懂对方语言时就是这样,讲自己的语言,比较舒服。”
我点了点头。
路袁走过来,说:“你们跟霍老大刚好错过了,他刚刚又去了戊DK47。”
“霍老大是?”
“我们这个研究的主要负责员。想要进入必须获得他的许可。”
“好吧。我去通知他。”遥枢说。说着他就走了。
“你们这计划……规划的都这么轻松吗?”我忍不住问。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没看见十年前开放的时候,人山人海的。”一个工作员说道。
“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得让霍老大点个头才行。”
“好吧。”
说罢,遥枢就走回来,道:“好了,通过了。”
“那么快?一分钟都不到呢,这是在与空间城实时通讯吗?相隔着一千五百万公里诶。”我惊道。
“怎么?”工作员问。
“哦,是这样的,他是三个世纪前的人类,刚刚冬眠出来就进去C3L4里了,我来跟他说。”遥枢转向我,解答我的疑问:“我们发现了一种超光速物质,称为HOVY,目前是用这种物质做媒介通讯的。”
“超光速可以传递信息?”
“怎么不可以?你那思想是四百年前的爱氏理论导致的吧。”路袁在旁边吐了句槽。
“简单来说,将电磁波比作水波的话,那么HOVY就是水下子弹。子弹与水波的速度差距,你能判断谁快了吧。”遥枢解释。
“明白了。”过了三个世纪,相对论果然被新理论和新发现的物质代替了吗。像遥枢以前提到过的磁场,以及现在的超光速,都是些新的理论。
——
C3L4特异点边缘。
我戴好一个头盔,这就是专业型号的接口了。
然后路袁给我左手套了一个袖套一样的东西,上面系着一根粗长的扁绳。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路袁说。
“用这根绳子拽回来吗?”我问。
“对。”遥枢表示,“这根绳子的延展性是非常强的,用纳米丝编织成的,能拉出几百万公里出去呢。我们用这种办法来抗拒速度膨胀以连接外界。但是我们不能在外界施加外力,只能你自己在里面拽回来,否则即使是这样坚韧的绳子也会因为事件速度变慢的原因来不及延展而断裂的。”
讲完注意事项,终于要进去了吗。
一脚迈进薄雾之中,不打算回头。
随着步子不断迈进,周围的一切景色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我莫名的有些恐惧,但是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就没有掉头的说法。我硬着头皮,步子走的反倒快起来。
心中毫无任何思绪,就这么向前走着。突然间,我的前脚踩空,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失去了重量,向下掉落着。首先,我看到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绳带不断脱出,从粗厚变为细长,朝身后绵延数十公里。随即,眼前原本白茫茫的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其中雪山,草地,湖泊,森林,海洋,各式各样;随着掉落得越来越深,我的眼里迅速充斥满各种形形色色的图案,方的,圆的,棱的。
感觉是时候了。我将头盔启动,带动大脑的思维速度飞速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发动机。
甄选。
将所有无人的景象无视掉。突然,一个女皇登基的气派景象浮现在我眼前,忽略掉她,那不是我要找的。很快,她便从我的身旁快速流过,消失在我的视野当中。
随着自身不断地掉落(悬浮),光变得越发扭曲起来,我甚至在视野中找到了我的身躯,我能看到自己的脚后跟,但又同时能看到膝盖,前胸,后背,我甚至能够直接看到我的脸,离我很远,却又很近。整个视界完全扭曲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光扭曲汇聚成河,我当于紊乱的视界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如同自我催眠般,我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连扭曲破碎的自身都找不到了,眼前净是花花绿绿的色点,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继续提升思考速度,头脑开始发热发胀,那些色点被再次过滤,形成依稀的图像。
“还差一点!”我将大脑的处理能力压榨到极致,头脑开始闷疼起来,然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
他的图像呈现在眼前,他的嘴一动,身子一斜,我便能通过计算脑补出相应的声音。
他与父母不愉快地吃着午餐,很快,便说道:“我吃饱了。”拿上书包,转身向家门走去。
他与朋友杨继海在路上偶遇,共同谈起话来。
杨继海谈起他们今天中午吃了顿饺子,他似乎不大感兴趣,直接打断话题。
“杨继海,我发给你的那段音乐好听吗?”
“嗯,不错,很好听,哪个大神写的?”
“不是别人,正是在下。”
“什……?那么厉害?你干脆出道得了。”
“出道?算了吧。”他向前走出去:“我妈才不可能让我搞音乐去呢。”
杨继海看着他,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着,笑着继续跟他说着:“要是真想入音乐这行,我怕是非得离家出走不可。”
于是他说到做到,在某个考试结束后,他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开始了完全由自己主宰的生活。
杨继海则继续听从父母的规划,也在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嘴唇微弯,向别人展现了个虚假的微笑——其实他本不想笑的,这只是嘴唇习惯性地对人微勾罢了。为了向别人掩饰他内心的失落,还有空灵。
即使是他最喜欢的音乐,那也仅限于音乐本身,对于痴迷于他或他音乐的粉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懂他的人,一般会称赞他几句,然后满足的走开。他已经习惯这样,想要改回来实属有些艰难,要是真的懂他,每一次他露出看似真心实意的假笑,都难免为他难过。
他是个抑郁的乐观者,这或许是个奇怪的形容,但很符合他的性质。他与别人总感觉隔着一层坚冰,别人或许因为他的伪装感受不到,包括他的父母。只有少数几个真正与他交心的人看得出来,与毫无血亲的人关系甚至超过了亲人,但不是朋友间关系太好,而是与亲人间的关系变得疏远了。
当车祸袭来,一辆车撞过来,年轻的身躯凌空飞出几米,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在粗糙的地面上停住。
心中时而杂念四起,时而平静如水,手中提的是一盒水果,他走进病房。
杨继海全身缠着纱布,身上还连着一堆滴管。
“你是谁?”病人说了句。
他皱了皱眉头。
“是你啊。”
简单的寒暄之后,没有闲聊,没有慰问。因为,其实这都不需要。以至于放在桌前的那盒水果都是多余的,纯粹是为了不让别人嚼耳根子。他们之间的友谊就是那么纯粹。
于是就这样坐了半个钟头,他一句简单的告辞,起身就走。之后,每个星期,他都会提着一盒不重要的事物过来。
随着时间推移,杨继海想再听听他的音乐。
于是他拿了一个耳机来。给他听新作的曲子。
终于,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
加入冬眠实验。这是杨继海认为最合适的选择。
他最先听到这个想法。
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泪膜,然后用泛红的眼睛盯了我半晌,才应道:“我明白了。”
尘世中,他少了一个朋友。
于是他继续冷漠地随着时间方向前行,于是,和平结束,战争开始。
那是阵阵炮声,嗖嗖的子弹声,然后机甲部队开了进来。大队大队的机器人列队从街道中央走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战争结束,和平开始。
于是平凡的日常回归,作曲,演奏,发售。
最后,他将这些记忆作为自己的日记,保存在level的网络上。
——
右手摸到了自己的左胸,顺着左胸推移,直到左臂,终于捉住了手上那根细长的绳带。
手攥紧绳索,一点点往上爬。我可不在这里睡一觉再出去,绳子随着我的攀爬变短变粗,我也爬的越来越顺利,最终如同拉空气一般,发出“唰唰”声。
随后,那些花里胡哨的光影开始变淡了,再拉了一段距离,只剩下一段段的幻象。
我的脚终于踏到了实地,我提紧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不敢再在这儿多呆哪怕一分钟,因为这里的时间哪怕只过一秒,外面都是岁月如梭。我加快步伐奔跑冲出去。
随着雾气越来越淡,我看见了外面传来的光亮,再跑一段距离,外面的景色也能看见了。我奋力跑着,当身体完全出了雾的范围,我感觉自己激动的就像马拉松冠军,高兴得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我看见天空飞来一道身影,那是一对漆黑的翅膀,以及漆黑油亮的鳞片。
他平稳地降落在我面前,见我刚才在大笑,道:“旅途快乐。”
我收敛了笑容,调理好情绪,刚要说话,他就抢先说道:“现在是相元五十一年。”
自己想要的答案被他抢先说了出来。我有些惊讶:“真的三年过去了?”
“是的。”他回答。“我们上去说吧。”他指了指实验楼。“先把这身东西脱下来吧。”他又指了指戴在我头上的头盔和左手上的袖套。
走在有些杂草的石滩上,微风拂过我的脸颊。远处天山共色,正是晴天。
荒郊上没有什么生气,野草被太阳照的有些脱水萎缩。跟着他前往实验楼,心里空荡荡的。
虽然我感觉就过了十几分钟,但这已是三年后再一次造访这个实验楼了。
“请问你是?”
“哦,我是这个特异点的主要研究负责员。”
“你就是霍老大?”
“额……那只是其它人的一句玩笑称谓而已。你叫我霍就行。”
霍打开电梯门,等我踏上电梯,然后开始启动。
“记得当年你进去的时候,我刚好在戊DK47,所以你没见到我,对吧。”霍说。“所以当时遥枢还向我申请过权限。”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现在遥枢在哪儿?”
“这段时间他去火星了。”霍回答我。
“那么,关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霍问我。“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我……”我突然间感觉脑袋一空,什么都不知道,愣在了那儿。
“好吧。”霍将手上拿着的头盔和绳索放下,“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帮你查查关于你的人际。”
“谢谢。”
“不客气。”
——
工作员帮我倒了杯咖啡,让我喝些提提神。
“嗯,根据你的资料上显示,你是公元时代冬眠的人类,对吧?”
“是的。”
“你约的辅导师还有效哦。”
“嗯?”我抬起头。
“我用执行官权限查到的,辅导师叫殷朱吧。”
“对,是的!”我笑着回答。
“好吧。那我给你约个座位,找个人陪你去找他。”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来的时候所有的程序我都看懂了。不过,你们这样买票给我,有些过意不去……”我说。
“我有执行官权限,星际往返是免费的,至于遥枢的嘛,你找份工作,得了报酬之后还给他就是。”
“好的。”我乖巧的回答。“对了,执行官权限是什么?”
他们抬头,面面相觑。
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你可以……理解成你们那个时代的公务员。不过差别还是比较大的。”一位工作员说。
“哦……”
在C3L4特异点实验楼住了一晚,便携网卡连接上网络,查找有哪些工作。
这个时代工作不难,只要有足够的创造力,很快能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收入,以及一定的社会权限。即使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也可以连入网络中让自己的大脑参与云计算,通过提供算力来获得报酬。
星际航行的费用也没我想像的那么贵,如果我持续提供算力,以我这脑力,不需要多久也可以还清遥枢的船票费。
执行官则是能够进一步调用社会资源。
假如你做了四份的社会成就,那么你可以取得四份的资源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同时,你也可以将两份划出去则作为公共资源。这样你就能获得包括行使政务在内的更大的资源调动权,可以额外调用八份的资源用作研究等非利己事项,自己的私有资源二,加上额外资源八,加起来总共就有十的资源可供调配,这就是执行官权限。
但是这额外的八份资源,一是不可用作纯利己,如自己用于娱乐,同时不可占用这些资源而不使用,因为这是公共资源,是与别人共享的。
这也是这个社会的主要体制结构。
——
睁开眼睛,在星际飞船上,想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将来。
抬起头,戊DK47空间城近在眼前。
“你现在在哪儿?”我尝试着在网络中寻找殷朱。
“你到啦?我现在在中层,你随便坐上一班车吧,我可以通过定位找到你。”
于是我照她的话坐上了一班车,胶囊开始加速,很快就看不到站台了。
不过这条路线似乎没什么人坐,连殷朱都吐槽我选的路线太过偏远。
我问她要不要换车,她回答不用。
就这样,看着外面的空间城,似乎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改变。胶囊以一个极高的速度环绕着城市,并渐渐下沉。
胶囊开始减速,表示下一个站台有人候车。离中层还远着呢,应该不是殷朱。
列车到站,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机器人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我的左边。
车门关上,继续行驶。
“你好。”我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富有磁性的电子音。
“额……你好。”我回答。
“你愿意听我发趟牢骚吗?”对面问。
“哈?”
“额……工作太忙碌,人总要有个发泄点嘛。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你……是人类还是?”
“啊?嗯……确实这打扮会让人产生误会。”说着,他把左手伸向右手的手肘部位,只一扣,然后就将右手的机械手套脱了下来,露出洁白如玉的右手。
“你好。”他伸出右手。
“哦……你好”
手被他握着,向顺时针转动。随后成为他的手托着我的手。
握手礼毕,看他穿着手套,我处于好奇,问:“你穿着那么一身装备是要去干嘛?”
“这是我的个人形象装束。”他戴好手套说,“与大众见面时就打扮成这样,脱下来之后就没人认识,可以保证我不受明星效应困扰。”
“额……”我打量了他一会儿。
他将肘部扣上后,说:“愿意听吗?你不愿意听那就算了。”
“你请便。”我说。
“嗯哼。”
随后他将双腿岔开,左右手搭在腿上,开始了他的牢骚:“level那家伙……打着将责任放归民众自身的借口就这样随意旷了,结果信息处理这重活还不是我来给挑?搞得我连休息日都没有,给别人执行力不够,算力又有限,也不知道它是哪根电路搭错了……这种事情没脑子都想的明白吧……”
我默默听着他发牢骚,又仿佛自言自语,实际上我这个倾听者可以完全无视。
“结果呢?那些科学院又整些项目,别个执行官不去找,偏偏来找我……真的是……”
“你既然这么累,还接呀?”我问。
“当然喽,不接的话,被他们软磨硬泡的滋味可不好受。什么第一次移植唤醒计划,一定要让我亲自把控……”
好像提取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话说我全天候全时间段持续承受脑机连接不休息,也是让这些人逼出来的……”
“你是?!”
他看了我一眼,道:“对呀,你的苏醒计划就是我负责的。”
“!!!”真相大白。
他的语气则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总体来说呢,就是要我对你进行监护和引导,直到你能够融入社会并能够自立更生为止。”
“那么……”
“那天我第一次向你询问时根本不知道科学院那群家伙把古代网络里的记忆移植在你大脑里的操作,还好目前为止似乎没有出现负面影响。”
“其实……我还挺感谢他们的,因为那是我一个好友的记忆。”
他未留下姓名,只剩下一段零碎的记忆,他的一部部作品。其余一切,于红尘夹带着,随时间飘然而逝。
“是吗?”他的语气放的温柔了些,“不过实际上这样做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是很疯狂的一件事。很有可能导致对象出现多重人格等精神问题。经过了解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看了你的记忆之后,就将你的脸设置成记忆中那个了。并且在古代网络上发现的这人的记忆,因为你的记忆在冷冻之后出现问题,于是就把他留下的回忆碎片移植并入你的记忆中,由于你和他的记忆某些时候存在场景上的共通,因此可以起到参考矫正的作用。”
“那个特异点……”
“我当时光跟你聊天聊不出什么线索,然后科学院,网站考古什么都跑遍了……”说着他开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而且当时是真的忙,所以就干脆复制了自己的甄选计算能力,安装在那个头盔上,让你戴着去C3L4特异点里自己找答案。同时也能让这件任务搁置一段时间……”
这么忙的吗?……算了,体谅一下别人吧,反正事情也没搞砸……
“那么殷朱……”
“殷朱?那小伙子也真是的,朋友让他优先考个执行官,结果他忙着变姑娘……结果呢,执行官到现在还没考上,思来想去又变回小伙子了。”
“……”
他似乎完全了解我的思维动向,我想问什么,还没等说,他就已经替我解答了。
“那今天你就不忙了?”
“今天我也狠下心来旷一天工。就当‘算力缺失紧急事态演练’吧~”
“……”
我彻底无语了,于是我俩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列车彻底沉入地下,进入最外层的朝里面。
“说句正经话。你的话,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嗯?”
气氛感觉开始有些严肃。
“这样吧,问你三个问题,你给我你的答案。”
“第一个问题,是将自己视为过去人还是现代新生的生命?”
“第二个问题,是否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记忆中的自己视为同一人?”
“第三个问题,自己想要以过去者还是新生者的身份融入现代社会?”
我的身体颤然一抖,这些问题,我还没有细想过,虽然之前有考虑过,但面对他这样一下子抛出来砸在脸上,不免慌然失措。
胶囊列车里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想,既然是现代才苏醒的人,那么就与新生儿无异了;过去,现在,自己,他者的记忆,既然已经存在于一具身体里,那么,他们就应该是一体的,可以视为我与新生儿比起来,多了两个优势:对外界有感知的记忆,以及成年人的身体;弄清楚了这些问题,那么接下来,也就不用苦恼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位置了。”我说着。
“其实,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答案。例如陈旧的记忆很可能会让你拒绝接受新的事物之类的,我要的是你是否能够自圆其说以贯彻这三个问题。只要你想通了,那我就不担心了。至于现代社会你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作者,又懒得写,我暂时就不说了,你以后慢慢了解吧。”
“什么?”
“没什么。”
——
一个人从列车里走出来,看见有个人在那里等着,是殷朱。
他果然变成了小伙子,剪了一头短发。
“你也真是……捡了这么一条道走,怪偏僻的。”
“给你添麻烦了。”我说。
“麻烦算不上……话说,你没发现什么吗?”他撩了撩自己的刘海。
“你又转性了。我刚刚听人说的。”
“啊?谁呀?”他问。
“他帮我解开了心结,然后告诉我怎么看待和处理自己的记忆然后融入社会。”
“是吗?”
“他穿着一套很酷炫的黑色装甲。”我补充。
“什……”他眼睛表示出他心理的异样。
“他跟我说他每天二十四小时忙着接各种任务,他受够了,需要休息,所以今天旷工,导致了算力危机什么的。”
“今天网络算力从凌晨开始就一下子掉了不少,网络里也传言……莫非真的是……”殷朱轻声唠唠着。
“他还跟我说到了你。”我说。
“什么?!”殷朱看着我惊呼。
“他让我告诉你,比起性别,最好先考个执行官证再说。”
“嗯嗯……”于是他彻底结巴了,彻底变成了某人的小迷弟。“他人呢?”
“哦,前两站走了。”
“呃呃呃……”
我上下打量着他,笑了笑,等他缓缓。
“殷朱。”
“嗯?”
“你还想去一次天王星吗?”
“什么意思?”
“等我攒了钱,我想请你跟我去一次。”
“哎?”他一惊,然后说:“算了吧。我先考个执行官出来先。”
“是吗?”我笑了笑。
“而且天王星的日出不是随时有的。这些年它的自转轴正对太阳了吧?所以不用急,等过个几十年再说吧。”
“额……好吧。”
——
“那就这样了。”漆黑的倒三角头盔向我点点头,随着列车减速,他站了起来。转过来在向我伸手。
“阿卡特兹。”他说着。“你的名字是?”
我也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黑色手套上,手指头和关节处镶嵌着一些金属片,通体透着六边形的纹路,握在上面,有些糙糙的,感觉没有他的真手舒服。
“杨继海。”我说。
他看了看我,道:“行,那就这,再见。”说罢,他就走出了列车。
——
“单向共感连接断开。”电子音提示道。
站在站台,看着胶囊车渐渐远去,继续沉入城市下方消失,嗯,任务完成。
我扭过头,向城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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