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克伦诺夫骑士传

蛹──克伦诺夫骑士传
作者:卡卡
责任编辑:拾光

导读:这是一座被围困的孤堡,跨越千年光阴的骑士,面对十万蒙古铁骑,他和他的飞龙筑起了守护生命的最后防线。

作者的话:

这是文学加工过的科幻小说,不是历史。历史人物不过是科幻小说舞台上的演员,历史事件不过是讲故事的道具。信以为真,拿出去和人辩论历史,会遭人笑话的。

不过你可以百度一下“西里西亚”,“弗罗茨瓦夫”和“神奇火球”。也许关于克伦诺夫的传说,我的讲述并非毫无根据。

加冕仪式


当!当!当!洪亮的钟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太阳还没有升起。弗罗茨瓦夫大教堂里却已聚集了一百多人。歌者们身穿白色的长袍,手里拿着唱本,开始了一天的紧张排练。还有五天就是1236年的圣诞节了。新的波兰大公,亨里克二世将要从八十公里外的克拉科夫城赶来这个圣域,举行加冕仪式。

伏尼契大主教今年只有五十出头,两鬓却已发白。他坐在巨大的管风琴面前,琴上的圣母雕像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弹奏者。年轻的修士伍德曼踩踏着鼓风机,随后琴键按下,发出洪亮的响声,悠扬的吟唱声回荡在大教堂里,而整个弗罗茨瓦夫城堡都能听见山上教堂里管风琴的音乐声。

伏尼契大主教亲自指挥着这支合唱团。经过几次合练,他们已经配合得十分默契了。二十多曲圣歌唱完,外面仍然天黑。忽然大门被打开了,风雪夹带着寒气吹进来。走进一个身披熊皮衣的骑士,衣缝中露出锁子甲。他高大魁梧,留着浓密的黑色胡子。头盔上镶嵌的宝石闪着淡淡的荧光。

所有人都停止了歌唱,注视着骑士。骑士轻轻将门关上,径直走向伏尼契大主教。金属靴子和地面发出咣当咣当的撞击声。然后在大主教面前单膝跪地。伏尼契轻轻将手放在骑士的头上。说了句:“上帝保佑你。”

随后,大主教走到教堂的祭坛上,将一杆沉重的长枪拿起,扛在肩上,交给骑士。骑士仍然保持单膝跪地。伏尼契大主教大声说:“以上帝的名义,圣骑士克伦诺夫,请你带着朗基努斯圣枪,把上帝虔诚的仆人亨里克二世指引到这里,接受神赋予这位信徒神圣的权力。”

克伦诺夫立刻回答:“是!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将不畏严寒和风雪,在圣枪和至高灵魂的指引下,把亨里克二世带到这里。”他仍然跪地,双手接过圣枪后,转身右手持枪,左手推开门,然后轻轻将沉重的大门关闭。

风雪中,克伦诺夫沿着台阶,穿过教堂所在的内城来到外城。马厩边,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已经等候多时。当克伦诺夫举起圣枪,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太阳升起,但是风雪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克伦诺夫拿着朗基努斯圣枪走在前面,周围的人群都怀着敬意看着他。克伦诺夫是这座城堡最出名的人物,可以说三十年前,他的到来改变了弗罗茨瓦夫城堡的一切。

几百年来,西里西亚地区分散着很多小国,诸侯间的相互讨伐令人苦不堪言。直到1205年,来自基督教世界的十字军,一群四处游荡居无定所的骑士,带着圣枪朗基努斯(1)朗基努斯之枪(Spear of Longinus),这是一支曾经刺穿耶稣基督的枪。根据圣经记载,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名百夫长用枪刺伤了他的侧腹。这名百夫长就叫做朗基努斯。来到这座城市。

虽然克伦诺夫不是骑士团长,但是他手里的圣枪已经成为令人胆寒的武器。骑士团愿意将圣枪奉献给教会,换取在弗罗茨瓦夫城堡的一个落脚点,保卫这座城堡。而这柄圣枪对于教会也是意义非凡,沾有基督神圣血的圣枪是归化的象征,这件圣器甚至吸引了罗马教会的注意。而波兰的大公们也会认为,如果用这柄圣枪在自己背上留下圣痕,那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可以得到更多人的拥戴。

三十多年来,骑士团保护着城堡不受战乱,而各地的大小领主,主教都蜂拥而至,膜拜传说中的圣器,一时间,弗罗茨瓦夫人民丰衣足食,生活安定,成为西里西亚地区最繁荣的地方。

离弗罗茨瓦夫外十公里处,狂风卷着大雪漫天飞舞,克伦诺夫和骑士们静静地等候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从风雪中出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骑着黑色战马的骑士,他叫格拉克,披着厚厚的毛毯,戴着皮手套,拿着一面大旗迎风招展。红底的旗帜上绣着一只白色的猎鹰。这代表着波兰大公亨里克二世的队伍。而亨里克二世就坐在队伍中间的一辆豪华马车中。

风雪中简短的会面之后,亨里克二世和格拉克将军分享了克伦诺夫带来的热羊奶,两名骑士一前一后带领着队伍进城。这时风雪小多了,街上的人群立即闪出一条道,欢迎亨里克二世的到来。

百合花广场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高大的钟楼显示着时间,上午十点十三分。队伍缓慢地经过广场,格拉克将军和国王的马车并列而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就在此时,钟楼上有人扔下一个大麻袋,系在麻袋上的薄铜皮盖子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筐!”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后钟楼上有人大喊:“天下所有人都必须臣服于蒙古帝国窝阔台汗的麾下!”

人们惊呆了,亨里克二世也被吓了一跳。亲卫队立即用盾牌组成人墙保护大公的马车,一群带剑的卫兵冲上钟楼,不一会儿就把一个裹着破棉袄的人拖了出来。

克伦诺夫下了马,走近这个带有血污的麻袋,打开一看,这是满满一袋被割下的人耳,袋子里还有一颗戴着皇冠的人头。那是俄罗斯(斡罗思)大公罗曼索夫的人头。

他是个出了名的自恋狂人,凡是给他画像,不管是素描,油画,雕塑,还是画在漆器,瓷器上的国王画像,只要罗曼索夫满意,都能得到厚赏。一时间,带有这个国王的各类艺术品,生活用具流行一时,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这次在麻袋中,也不例外。

亨里克二世躲在马车里吓得不敢出声,格拉克将军确认并没有什么其他危险,便解除了警戒,队伍加快速度进入内城的教堂。然而这些人耳和头颅却在城里传开了,人们变得提心吊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圣诞节的快乐气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经过审讯,被抓的人是一个克里米亚人。自从今年春天克里米亚半岛被一群来自东方的军队踏平,秋收过后,他们又围攻了莫斯科,不到一个月,莫斯科城便被攻下,大屠杀开始了。数万人死于屠刀之下,割下的耳朵被装在好几个麻袋里。这支军队是来自蒙古草原的蒙古帝国。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东方阿拉伯帝国已经土崩瓦解,蒙古帝国的皇子拔都已经率领二十万军队开入钦察草原,对波兰以及整个东欧地区虎视眈眈。

死或生

盛大的加冕典礼依旧如期举行,但是抹不去人们心中的阴影,晚餐过后,亨里克二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壁炉使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可是他却注视着桌上不断跳动的烛光,心情烦躁得难以入睡。

他曾经挂着一个毫无作用的头衔,在阴暗潮湿的城堡里被软禁了十五年,终于苦尽甘来,等到他的政敌两败俱伤的机会,趁机收买格拉克将军,登上波兰大公的位置,这位子还没有坐稳,现在又遇上了凶残的蒙古人。想起麻袋里的那颗头颅,他就心惊胆战,如果蒙古人兵临城下,死或生应该如何选择?

这时有人敲门,经过允许后,守在门外的格拉克将军打开门,走进伏尼契大主教。

亨里克二世见到他,便热情地说:“欢迎您,尊贵的大主教。”

“陛下,晚上好。我知道您对前几天的事情非常在意。”他安慰亨里克二世,“教堂很安全,现在骑士们正在巡逻,城门也加紧了戒备,对进出城的人群进行严格检查,不会有人爬上城堡来进行暗杀活动。”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担心蒙古人会打到克拉科夫城,生灵涂炭。”

“据我所知,钦察草原上还有十多个国家没有被蒙古帝国征服,实力最强的基辅罗斯大公手下还有五万兵马。而今年天气寒冷,蒙古军队的二十万大军分散在各个地方,掠取粮草为生,什么时候对基辅罗斯发起进攻,现在还不清楚。

亨里克二世听见这些话,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您知道的可真多。可是如果蒙古帝国等开春就集结二十万大军向克拉科夫进攻,我该怎么办?”

伏尼契大主教微微一笑:“据我所知,您麾下有八千骑兵,三万步兵。如果您坚守不出,那么蒙古人至少要派出五倍于您的军队才能有把握赢得克拉科夫攻城战。”

“十五万军队,蒙古人还是有的,尤其是他们攻破了基辅罗斯大公之后。”

“现在正是冬季,蒙古人不可能发动大规模进攻,而到了春天,为了对付基辅罗斯大公,蒙古人势必需要进行战争准备,在这个时期,根本不需要担心蒙古人会对克拉科夫城有什么威胁。”

听了这话,亨里克二世稍稍放松了。可是他还是眉头紧锁:“基辅罗斯大公只有五万人,钦察草原上无险可守,他必死无疑,这我也能感觉到。虽然蒙古人步行横跨钦察草原需要十天,而骑兵部队也许只需要三四天就能来到克拉科夫城下。下一个就是我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伏尼契大主教将身体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红茶,茶壶里的红茶早就凉了,“克拉科夫虽然临近维斯瓦河,但是这在强大的蒙古骑兵面前,并不是什么天堑。据我所知,蒙古老将速不台将军南征北战,渡河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您相信格拉克将军会为了您和蒙古人决一死战吗?而固守,总有一天会破城。”

“我不可能指望华沙,或者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人,救了我,把军队打光,他们就自身难保了。”

“陛下说得没错,克伦诺夫手下只有几百骑士,几千步兵。我也不可能派兵救您的。”

“那可怎么办?”亨里克二世十分沮丧,快要哭出来了,“吃了十五年的苦,结果这样。”

“陛下,蒙古人如果发起进攻,克拉科夫城看来是暂时守不住的,不过我可以给您提供庇护所,克伦诺夫说了,如果我们现在开始准备,蒙古人绝对无法攻克这个弗罗茨瓦夫城堡。”

亨里克二世只是抬了抬眼,仍然眉头紧锁:“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击退蒙古人吗?”

“如果有办法,莫斯科城就不会血流成河了。不过您不要沮丧,我这里倒是有一条妙计,当然,代价很大,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您说说看,主教大人。”

“陛下,我和克伦诺夫推测,蒙古人也许需要两到三年才能消灭基辅罗斯大公。这段时间,您除了扩充军备,应该积极联络其他波兰大公,甚至莫拉维亚,西里西亚的小国都能考虑,组成联军,统一指挥,先放弃克拉科夫城,坚壁清野,不给敌人留一粒粮食一根草,然后诱敌深入,选好战场,一举歼灭蒙古骑兵,那么我们就一劳永逸了。”

“那,您有什么要求吗?”

“陛下客气了。”伏尼契大主教露出了微笑,“为您提供庇护所,我们义不容辞,城市被烧毁可以 重建,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您放心好了。如果您每个月能够向我提供500车煤炭,我保证您可以永远住在这里。”

亨里克二世心中打鼓,每个月500车煤炭,这个老狐狸是要做煤炭生意吗?不过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按照我原来的想法,在河边与蒙古人决一死战,那我无异于找死。

他立即为大主教倒了一杯精酿的好酒:“感谢大主教您的建议,您的话使我茅塞顿开。我会认真考虑您的话。”

“不必感谢我,我只是上帝的仆人,不过在神的眼里,战争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对于这件事,克伦诺夫更在行,这些建议都是他提出来的,不过您都成了惊弓之鸟,他来和您谈恐怕不合适,只好由我代劳了。”

亨里克二世面带尴尬的笑容,看了一眼伏尼契,伏尼契马上心领神会:“陛下,您还有什么疑问?您不必担心,您可以经过充分考虑后再定下契约,我们只是随便谈谈而已。”

亨里克二世也不回避:“既然您问起,那我就直说了。您怎么就有把握一定能守住弗罗茨瓦夫城堡?如果蒙古人攻克克拉科夫,只需要一天就能到这里。几千步兵怎么守城?要知道蒙古人对您的圣枪早就垂涎三尺了。”

伏尼契大主教又是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开始动员切斯拉夫骑士团的力量了。”

“切斯拉夫骑士团?他们具有召唤火龙的力量! 十年前他们召唤了一次,不过只有一条火龙,能够打败蒙古人吗?”

“这次我们准备召唤五十条火龙,不过,我们需要修建龙巢,这需要很多劳力,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大主教不必担心,克拉科夫人很惧怕蒙古人,如果他们跟着我住在这里,想必出点劳力,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大主教走后,豪华的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亨里克二世叹了口气,他并不满意现在的状况,他本以为大主教能够帮自己摆脱困境,没想到他居然出了个丢车保帅的主意,虽然他非常舍不得克拉科夫城,但是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死或生,都在一念之间。”

亨里克二世返回克拉科夫城后立即收到了蒙古人的警告信,如果波兰人敢与蒙古人为敌,踏入钦察草原一步,克拉科夫城里就不会有一个活人。

人蛹

弗罗茨瓦夫城堡的百合花广场上,人们聚集在一起。圣诞节已经过去,天气仍然寒冷,大家身上落满雪,不时呼出的白气,目光都集中在那些身披铠甲的骑士们身上,克伦诺夫手里拿着圣枪。切斯拉夫骑士团全体成员都到齐了。

三十年前,游荡的骑士们交出朗基努斯圣枪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除了保卫弗罗茨瓦夫城堡,他们还参与诸侯间的战争,不久就得到德意志人的信任,不到五年就获得了新的封地,骑士团长便不在这里住了。

克伦诺夫不愿意离开弗罗茨瓦夫,他与骑士团长订下契约,克伦诺夫有权发展自己的切斯拉夫骑士团,但是只要他们踏出弗罗茨瓦夫城堡一步,指挥权就归骑士团长所有。

尽管条件苛刻,克伦诺夫还是招募了五十多名5-8岁的男孩,组成了一支童子军。切斯拉夫骑士团是终身制的,现在他们精力旺盛,信仰虔诚。他们在克伦诺夫的教育下,都相信自己是神选之子,会有特殊的经历。虽然被允许回去探视父母,但是不允许泄漏神的机密。

百合花广场上,克伦诺夫先宣布了蒙古人即将入侵的消息,随后进行了战争动员,几万市民被调动起来,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加入抵抗的工作。

可是当他说到,他需要用活人作祭品来召唤火龙时,人们犹豫了。这时,五名切斯拉夫骑士团的成员站出来,自愿成为召唤火龙的祭品。这时一位母亲站出来,她有三个儿子,抓阄结果,老二当祭品。克伦诺夫一把把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抱起,放在演讲台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皮尔兹曼,今年十六岁,骑士先生。”

“哦,看来我该叫你皮尔兹曼先生,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是的,我父亲是个瓷器匠,我的哥哥的手艺非常好,我只能做些打杂的活,我的弟弟非常聪明,识很多字还会作诗。所以我要保护他们,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你真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放心,在敌人的屠刀前,每一个战士都是英雄。教会会为你们这些英雄打造雕像,让人们永远记住你。”

不到两个小时,竟有一百多名志愿者愿意为召唤火龙而自愿成为祭品。经过严格挑选,有五十六名年轻体壮的年轻人被留下来。编入切斯拉夫骑士团。

对于火龙,每个弗罗茨瓦夫人都不陌生。十年前,切斯拉夫骑士团曾经召唤了一条黑色的火龙,它每天都会好几次飞在天上,不时地扔下一块石头。直到有一天,它呼啸着飞过人群,准确地把一颗“火龙弹”扔在一堆木头上,木堆瞬间开始燃烧起来。

皮尔兹曼和其他志愿者穿着洁白的白袍,坐在弗罗茨瓦夫大教堂里。伏尼契大主教弹着管风琴,对神的祭品们赐予美好的祝福。但是今天的声音略显低沉,因为伍德曼修士没有操作鼓风机,他今天也披着白袍,坐在志愿者中间。

圣歌唱完,志愿者们便排成一队,大主教在每个人身上洒上圣水,献上祝福之语,皮尔兹曼的母亲和两个兄弟坐在下面,泪流满面。

最后,这些志愿者来到一个被打扫的很干净的地下室,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耶稣被挂在十字架上的受难画像闪着荧光慈祥地看着大家。中间的鱼缸里竟然发出白光,鱼儿在自由地游动。志愿者们从没有见过会在水里发光的东西。

随后,他们每人吞下了五条活的小鱼。然后被告知,他们在一个月内会渐渐失去活动力而瘫痪,身上会被白毛覆盖直至变成一个蛹,随后黑龙会破茧而出,成为城市的守护者。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同时,他们还被告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黑龙,有可能人蛹会停止生长,永远出不来。

随后志愿者们回到自己的家。一开始的一个星期里他们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们随后便感觉不适,开始腹泻,呕吐,发高烧。

教会所有的祭司,执事都行动起来了。那些志愿者的家庭都受到了关怀,当他们发高烧说着胡话时,即使半夜三更,执事们都紧紧拉着他们的手。熬过艰难的四天后,他们的挣扎渐渐停止,除了眼珠,其余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皮尔兹曼看着家人,禁不住泪流满面。虽然是自愿的,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求生欲仍然占主导。

随后,就像大主教说的,皮尔兹曼先是浑身长满鼓包,随后变硬结块,硬块中间破裂渗出黄色粘液,随后一个星期之内,白毛在粘液中生长,快速覆盖全身,就像一个白毛猩猩。这些白毛上挂着很多水珠,然后又过了一星期,这些白毛颜色渐渐变深。

就在这时期,教会的祭司和执使们拎着一桶黄色的液体,每天在他们身上刷三遍。屋子里已经臭得没法住人了。

在百合花广场上,雕塑家们把这个五十六名志愿者的雕像竖起来了。家属们在雕像边搭起一个个帐篷,把志愿者们放进去,苍蝇到处乱飞。随后志愿者们像木乃伊一样变成一坨长圆形深色的蛹。表面一层变得油糊糊的。

皮尔兹曼虽然变成了硬邦邦的蛹,可是他的母亲和弟兄并没有闲着。按照大主教的命令,他们在大教堂后面茂密的树林里挖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大坑。这并不是墓穴,因为他们坚信皮尔兹曼躺在这个坑里一定会破茧而出,就像十六年前她亲自为小皮尔兹曼做的橡木婴儿摇床。

隔壁的威尔克斯却没有皮尔兹曼的母亲那么坚强,他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处于叛逆期的弟弟毅然做了志愿者。这令威尔克斯伤心不已。挖几下就开始大哭。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别人的帮助,亲自把弟弟放进去,精心照料。
每一个坑都代表着一个活人,家人把这些坑做了装饰,一眼就能认出。放进他们曾经喜爱的物品,过了三个月,志愿者们陆陆续续都被放在坑里了。每次他们的家人都会从教会那里挑来液体,把坑注满,就像种庄稼一样。

兵临城下

弗罗茨瓦夫有三万多居民,毕竟只有一小部分人做了志愿者,更多人在骑士团的组织下,构筑防御工事。护城河的水被分段抽干,每天都有几千人进行挖掘。木头被源源不断地送来,搭建成瞭望台,仓库,工地的休息室等等。

保罗斯基是一个普通的伐木工人。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伐木。可是他觉得这次任务有些奇怪。他们被派到离城堡二十公里远的一个偏僻树林里,建造木屋,每五百人一轮换砍伐树木。木料是城市防御的必需品,可是他觉得在这里砍树是为了开拓平地,因为连树根都必须挖出来。再把坑填平。

工程进展缓慢。他们冬去春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终于开辟了一条长一公里的道路,上面可以骑马。可是这条路简直太奇怪了,前后两端都是茂密的树木,显然它不是用来运输的。

通过和其他运输木料工人的交谈,保罗斯基得知,除了这个,居然还有其他两个类似的工程。保罗斯基完全陷入困惑。大敌当前,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毫无作用的工程上?于是他找到了克伦诺夫。他不想被蒙古人杀死并割掉耳朵。

克伦诺夫只是微微一笑,说:“你不要着急,你们在做的是龙巢。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些龙巢非常重要,打败蒙古人,就靠你们这些伐木工人了。如果这些龙巢被敌人袭击,黑龙就无法飞上蓝天,也无法回到地面休息。没有黑龙,我们就毫无胜算了。”保罗斯基有些将信将疑,直到伐木场来了一些家属,开始在树林里挖掘新的坑,比之前的更大,但是浅些。随后一天晚上,切斯拉夫骑士团带着一队人马,把志愿者的人蛹放入新挖的坑,倒上粘液。骑士团分班日夜守卫,连家属都不得接近。就等着蛹中的黑龙孵化。保罗斯基才确信这里是龙巢。

布鲁斯基是个普通的马夫,他加入了马车队,他几乎没有休息日,每天都在克拉科夫和弗罗茨瓦夫的道路上奔走,装煤卸煤,煤屑把他变成了黑人,他并不知道这些煤用来干嘛。现在是夏天,根本不需要取暖,可是锅炉仍然在运转,大教堂的一个隔间里不停地冒着黑烟。

布鲁斯基和谢里夫斯基是老相识,也是亲家。当他们难得空闲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布鲁斯基得知谢里夫斯基也很忙。他每天赶着马车,把一个管子里流出的液体装在酒桶里,然后密封起来运走。这些液体气味十分难闻而且容易燃烧。因为他的朋友就死于这些易燃液体引发的火灾。他这个老烟枪再也不敢在干活时偷偷抽烟了。

弗罗茨瓦夫的男男女女们都被动员起来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蒙古人的死亡恐吓并没有吓倒他们,在教会和骑士团的领导下,防御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五千名新兵每天都在进行刺杀训练,粮食一袋袋装满仓库,为了筹集粮款,伏尼契大主教甚至卖掉了自己的首饰盒。护城河被挖深了一倍,宽度也加宽了许多,再好的马也无法越过。

时间到了1239年冬,两年里,基辅罗斯大公坚决抵抗蒙古人的进攻,在一次攻城失败后,蒙古主将乌答尔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基辅罗斯大公便坚守不出。围困已经持续了两年,基辅城岿然不动。但是乌答尔决定分兵消灭基辅罗斯周围的小国,随后,二十多万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基辅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残酷的蒙古人把十几具得瘟疫病死的尸体通过攻城车扔进基辅城,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蒙古人挖掘沟渠,使河流改道,切断了城市的水源,十万基辅军民已经命悬一线。

1240年初,乌答尔一声令下,十几万军队一起攻城,整个基辅城成为一片火海,蒙古人破城后,大屠杀进行了二十天,十万军民无一幸免,无头尸体堆成了山。

密探从钦察草原上回来了,他们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基辅城的城墙比弗罗茨瓦夫城堡更厚更高,军队也更多,看着堆成山的尸体,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他们知道,蒙古人马上要跨越钦察草原,兵临城下了。

亨里克二世也知道了基辅城被屠的消息,虽然他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奔走,华沙和德意志人也答应组成联军对抗蒙古人,但是没有人愿意在克拉科夫城所在的平原地区和蒙古铁骑决战,真的和伏尼契大主教说的一样,克拉科夫城保不住了。

万分无奈,他只好下令撤退,此时,格拉克将军突然带着他的骑士团投奔华沙而去,还带走了十几箱黄金珠宝。克拉科夫城瞬间变成了一座鬼城。

亨里克二世没脸见伏尼契大主教,他手里还有几万军队,他必须掌握主动权,和联军一起消灭蒙古人,不然小小的弗罗茨瓦夫城堡根本经不住蒙古人的攻城大战。那时候真的就无路可逃了。

果然,亨里克二世1240年秋天完成了坚壁清野,蒙古人冬天就来了,乌答尔的先头部队在浑吐图将军的率领下,在克拉科夫城里找不到一粒粮食一根草,愤怒的浑吐图将军一把火把克拉科夫城烧成废墟。

熊熊大火染红了半边天,黑色的烟雾遮云蔽日,忽然有人发现烟雾中飞过一个奇怪的黑影,在天上缓慢移动,浑吐图将军拉起硬弓射向黑影,它飞得太高,射不到。不一会,黑影扔下一个圆球,走进一看,是五年前派往弗罗茨瓦夫城堡扔人耳麻袋的克里米亚人的头颅,这回头颅上还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用蒙古文写着“不要靠近神圣的弗罗茨瓦夫城堡,切斯拉夫骑士团的神奇火球会把你们送进地狱,忏悔吧,魔鬼们!”

浑吐图将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他立即集合军队,率领一千骑兵带上三天的干粮,向着弗罗茨瓦夫城堡急行军。这一切都被黑龙看在眼里。它在蒙古军队头顶上飞了两圈就消失在天边了。浑吐图将军的骑兵队日夜兼程,一个晚上就来到了弗罗茨瓦夫城堡前。

此时没有步兵,他根本不可能攻城,而城门紧闭,城外没有一个人影。原本突袭城门的计划落空了,现在连抓个俘虏,打听城内情况都不可能。浑吐图将军无功而返,还落得个擅自进军的罪名,被抽了五十鞭。

弗罗茨瓦夫城堡里的军民看见浑吐图将军撤退了,纷纷欢呼庆祝,他们的黑龙孵化后在龙巢附近进行训练,不少黑龙在落地时摔断了翅膀。有了黑龙,蒙古军队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皮尔兹曼太太非常自豪,他的儿子化身成为黑龙战士,她和她的密友用了一百斤彩色麻线织了一块十米见方的大毯子,上面绣着皮尔兹曼最喜欢骑的斑点马,每当有黑龙在天上飞过,她们就把大毯子铺展开,没想到一个黑龙竟然在飞行时左右摇摆了几下。

“那是皮尔兹曼!那是皮尔兹曼!他看见了!他还活着!”皮尔兹曼太太和她的儿子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龙巢里,家人们只要有空就陪伴在黑龙身边。这些黑龙已经长到了五米多长,翅膀没有一点弯曲,伸展开有三米多。头部有三片叶子,起飞时叶片快速旋转,在一公里长的道路上加速奔跑,没到头就飞上天空。

虽然黑龙平时动也不动,更不会说话,但是它们头部还有两排小孔,塞进去食物,几个小时就被吸收了,这说明它们是活着的。

威尔克斯却不太高兴,他的弟弟摔断了翅膀,正在养伤。他每天把做好的肉丸子带来,希望他的弟弟可以早日养好伤,飞上蓝天。

就在克拉科夫城被火焚毁后的一个星期,黑龙的侦查发现,钦察草原上浩浩荡荡几十万大军正在移动,方圆几公里范围内全是黑压压的人群马队。队伍中央有一顶金色的华盖,那是蒙古帝国的皇子,成吉思汗的嫡孙拔都。在征服了基辅罗斯后,军队规模又扩大了几倍。此时正在气势汹汹地向东欧逼近。

沿途的草原小国加利西亚没有抵抗,立刻开门投降。蒙古大军没有停留,而是在此分队,五路大军向不同的方向进军,其中乌答尔将军率领八万军队杀气腾腾地朝克拉科夫,弗罗茨瓦夫方向开进。经过的村庄都没有留下活口。

城下鏖战

距离城堡还有二十公里,天上已经飞过好几条黑龙,看来弗罗茨瓦夫已经做好了与城堡共存亡的准备。弗罗茨瓦夫城堡位于喀尔巴阡山脉北麓,是南下进入波西米亚平原的重要隘口。往西则可以进入德意志人的领地。

浑吐图将军率领先头部队先在城外四公里的地方扎下营寨,他的八千军队没有急着攻城,而是严密监视城内动向,等待后续部队。

蒙古大军以克拉科夫作为粮仓,部队不断在城堡外围集结,里三层外三层,沉重的攻城投石车被拆解运输,马车拉着150斤重的石弹,走在部队的最后,几天内就拉开了距离。

部队集结花了三天,黑龙每天都在天上盘旋。一开始士兵们还在惊奇,但是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每天都有大批马车从克拉科夫城里拉来粮食,乌答尔将军的八万大军就在城外建立野战食堂,炊烟袅袅,宰猪杀羊。

眼看着攻城车已经卸下,准备组装后一鼓作气对城堡发起总攻,突然天上飞过十几条黑龙,飞向克拉科夫城,投下了易燃的“火龙弹”,官兵立即灭火,可是随后几个小时里,黑龙们十几条一组不断投下燃烧的“火龙弹”,轮番好几次,几处着火点变成几十处,火势逐渐失控,把囤积的粮食烧了个精光。余下的粮食浸了水,无法长久储存,对围城战十分不利。

粮库失火,乌答尔将军一面准备攻城,一面统计损失,原来储存有两个月的粮食,现在只剩三天的行军粮,节约点最多不超过五天。再想从后方紧急调拨粮食,军队就可能至少断粮十天以上,没有了粮食,基辅罗斯,斡罗斯(俄罗斯)的仆从军就会叛乱溃散,整个大军就有可能崩溃。

乌答尔将军急得难以入眠。黑龙从空中袭击粮仓,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会预料到。五路大军中,他这一路如果就这样崩溃,估计拔都皇子会灭他九族。

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必须把弗罗茨瓦夫城堡攻下,夺取粮食!

蒙古军队连夜组装好攻城车,十部机器上绑好了石弹,一切准备就绪,突然弗罗茨瓦夫城堡的吊桥放下了,克伦诺夫手里拿着圣枪朗基努斯,率领八百切斯拉夫骑士团列好阵型,准备与蒙古骑兵决一死战。

浑吐图将军看见这千载难逢的立功好机会,一声怒吼,就率领一千骑兵冲了上去。这时城墙上伸出十几个黑洞洞的炮口,两轮齐射,带有膛线的炮弹螺旋着在天空中飞出,浑吐图的骑兵队被炸得人仰马翻。浑吐图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南征北战,对红衣大炮的射程和威力非常熟悉,他从没见过射程那么远,爆炸威力那么大的火炮。

眼看浑吐图的骑兵队阵型散乱,乌答尔将军立即下令先头部队第一梯队的六千步兵前进。前面的士兵拿着剑和盾,后面的士兵拿着弓箭。

这时,出现了三条黑龙,它们呼啸着低空喷洒刺鼻的液体,一点火星,战场上便燃起大火,黑烟滚滚。很多士兵成了火人,疼得在地上打滚。随后,城墙上的大炮又是一阵齐射,第一梯队的方阵瞬间乱作一团。

这时,克伦诺夫趁机率领骑兵队,把打散的骑兵解决掉,接着冲进队伍中砍杀。面对锋利的马刀,步兵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梯队中有几百个弓箭手没有被火和大炮影响,看见骑兵冲进人群,便不分敌我地一顿乱射。骑士身披厚厚的锁子甲,只射倒了几个骑士,大多数没死的步兵死于自己人的弓箭。

第一轮砍杀,一千骑兵和六千步兵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克伦诺夫和他的八百人骑士团在战场上像一阵风一般扫过,砍倒无数士兵,自己没有损失多少。不过他们身披重甲,比蒙古轻骑兵跑得慢,浑吐图将军又重新组织起人马,和余下不到一百骑追了上来。

克伦诺夫见状,调转方向,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圣枪,朝浑吐图将军冲了过去。蒙古骑兵放缓了速度,杀红眼的浑吐图将军一心要亲手宰了这个欧洲人,谁都不敢插手。

浑吐图挥舞着流星锤,一路怪叫着冲向克伦诺夫。克伦诺夫不紧不慢地把长枪慢慢放平,两匹马相距还有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圣枪朗基努斯发出一阵巨响,砰的一声,浑吐图的脑袋就被打爆,摔下了马。后面的骑兵射出的箭没有穿透克伦诺夫的重铠,就被紧跟着赶来的切斯拉夫骑士团杀得七零八落。

最后,克伦诺夫只损失了十几人,带领着骑兵回到城里,收起吊桥。城墙上的士兵欢呼起来。蒙古军队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步兵也杀了上来,在两个不同方向上朝城墙上架起云梯。

城墙上的大炮也许打完了炮弹,没有开炮。城上的守军箭如雨下,没有盾牌的士兵瞬间倒下一大批,好几架云梯被扔进护城河。

这时,一百多人一组,前拉后推地把攻城车布置入距离城墙400米的射程范围,不过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天上又飞来十几个黑龙,准确地投下几十颗“火龙弹”,攻城车瞬间被点燃,胡乱地射出了石弹,一颗砸在自己的攻城部队中,还有几颗落进护城河,掀起巨大的水花。

乌答尔将军见攻城不利,便丢下八千具尸体,鸣金收兵。

下午,攻城战继续,这次数万士兵冒着城墙上的箭雨,把扛着的泥土、沙袋还有尸体扔进护城河。来回运了六次,护城河没有被填平,又有几千士兵被射死。

残阳如血,弗罗茨瓦夫城堡外堆满尸体,第一天白天蒙古人就损失了近万人。夜晚,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得很紧,令人恐惧的黑龙会扔下“火龙弹”,说不定就把自己烧死了。

晚上九点,昏昏欲睡的蒙古人被一阵可怕的轰鸣声吵醒,营地到处里响起了急促的摇铃声,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逃出帐篷找水准备灭火,可是只听见轰鸣声音渐渐远去,没有一丝火苗。

接下去十一点、一点、两点,士兵们草木皆兵,听见轰鸣声就紧张,天空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当他们被折磨得精神恍惚时,凌晨四点,天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好像有数百条黑龙发出的轰鸣声,天上掉下许多“火龙弹”。营地里瞬间火光四起,士兵们抱头鼠窜。乌答尔将军根本不敢住在自己的帐篷里,就怕帐篷上明显的豪华外观成为黑龙的靶子。

见火光出现,早就待命的救火队立即把将军周围的火扑灭,然后摇着铃铛组织灭火。折腾到黎明,军营的火被扑灭,士兵没有烧死多少,储存弓箭的仓库却被烧毁。一夜下来,他们被折磨得疲惫不堪,连乌答尔将军的脸也被熏得发黑。

吃过早饭,攻城战继续,士兵们终于用各种材料把护城河填出几个平台,十几架云梯架在城墙上,士兵们冒着箭雨源源不断地爬上云梯。城墙上箭如雨下,城下很快堆满尸体,可是蒙古士兵还是像潮水般涌来,不得已,城上的士兵开始放火,城墙顶端的大火持续了十五分钟就被扑灭了,蒙古士兵占领了城墙。守城的士兵全部撤退了。

吊桥被放下后,骑兵和步兵便涌入城堡,随后发现,弗罗茨瓦夫城堡分内城和外城,住在外城的居民早就疏散,没有一个人影,随后士兵们在百合花广场上发现了大坑,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圆形铁疙瘩,长约五米,表面油乎乎,摸着十分温暖。铁疙瘩上面盖了一层布,上面写着“伊莱恩·伍德曼修士,地狱的引路人。”

围观的士兵有很多,但没有人知道这个铁疙瘩是什么。这时来了个百夫队长,他觉得这个东西很危险,不能留在城里。可是它如此沉重,八个人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它移出坑,它至少有一吨半重。正在人们找绳子固定,要把它移走时,铁疙瘩突然变红,随后一声巨响,铁疙瘩爆炸了,百合花广场上升起了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几百人瞬间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坑。

不知谁喊了一声:“神奇火球!”蒙古士兵便吓得开始往城外逃跑。这时,天上又出现了六条黑龙,两条一组,吊着一块巨石,飞在高空。巨石被扔下后,宽阔的吊桥被巨石砸断,几千士兵被困在外城。

这时,内城突然打开了三座水闸,水流咆哮着涌入地势低洼的外城,这些士兵无处逃跑,全被冲进了护城河,淹死了无数人。

攻城战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乌答尔将军甚至动用了督导队,砍杀了几十个逃兵。可是到了晚上,蒙古人仍然在修复吊桥营救落入护城河的士兵,没有组织起对内城有效的进攻。留给蒙古人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探马来报,亨里克二世在西面的列格尼察平原集结了重兵,波兰联军、德意志人以及一个骑士团大约三万人马就要杀过来。

攻城不利,粮食短缺,乌答尔将军眼前只有最后一条路,往西,打败波兰联军,占领列格尼察城堡,夺取敌人的粮草。

第三天,攻城战暂停了。乌答尔将军留下三万仆从军士兵继续围困弗罗茨瓦夫城堡,只需要保证一两天内城堡内没有军队出城偷袭蒙古人后方,那么乌答尔带走的三万精兵就能前往列格尼察平原与联军决战。

何去何从

伏尼契大主教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看着蒙古人丢下两万具尸体离开弗罗茨瓦夫,他非常欣慰。辛苦没有白费。他只是有点担心,这些黑龙的训练还是太少,夜袭返航时会不会摔死。不过还好,五十六个人蛹都孵化成黑龙,可是频繁地出动,归来,现在只有二十多条黑龙还有意识,其余的黑龙都已经无法喂食食物了。只有吃得下食物的黑龙才能告诉克伦诺夫它们在天上看见了什么。

宽敞的教堂里只有伏契克大主教和克伦诺夫两个人,阳光从巨大的窗户中斜射进来。

“蒙古人暂时退兵了,克伦诺夫将军。”

“我担心他们还会回来。”

“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制造燃烧剂。第二批黑龙已经孵化,我们正在抓紧时间训练它们。”

“就看联军能不能消灭他们了。”克伦诺夫把胳膊盘在胸前,叹了口气说,“亨里克二世恐怕不是蒙古人的对手。”

“克伦诺夫将军,你之前说过,你已经发现了敌人拔都皇子的金帐篷,为什么不趁机消灭他?”

“我的大主教,我们一旦这样做,会激怒他们,他们有五路大军几十万人,我们不可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

“我们并没有太多选择,出去进攻,毫无疑问,是找死。我们只能坚守。他们花了两天就攻破了外城,内城也是岌岌可危。”

克伦诺夫沉默不语。只是说了一句:“人类已经如此强大了,我还太弱小,要想和整个人类为敌,没有胜算啊。”

伏尼契大主教安慰他说:“不必担心,波兰很大,蒙古人可以作战的军队就这些,他们不去其他地方抢钱抢女人,跑到这里来送死干嘛?到时候我们可以和他们讲和。这里是宗教中心,是统治者需要的工具。蒙古人已经来到欧洲,不可能依靠杀戮来统治,他们到时候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是的,生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伏尼契大主教看了一下克伦诺夫,说:“蒙古人走了以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克伦诺夫不置可否,“非常感谢您为我提供了这个庇护所,我上一次还是作为人类的帝王出现,只是过去了短短五千年,我现在竟然连生存都要绞尽脑汁。”

“将军,我知道您不是普通人。不过在欧洲,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王室的联姻,没有宗教地位,您很难有什么发展。虽然您的黑龙很强大,可是他们太脆弱,只能依靠他们自己来行动,一旦失去意识,除了您,没有人能够让它们飞上蓝天。不过也许剩下来有许多时间,您可以手把手教会普通人,如果您有足够的精力制造燃烧剂,这些黑龙完全可以重新飞上蓝天。”

“即便如此,在强大的蒙古军队面前,它们只能起到骚扰作用。我不可能依靠这么些黑龙对抗整个蒙古帝国。而且如果没有家属在龙巢照顾这些黑龙,夜间如果没有人举着火把指示黑龙降落,没有人帮忙运煤,制造燃烧剂,我一个人根本无法让这些黑龙发挥作用。”

“我对您已经十分佩服了。您把伍德曼修士变成“神奇火球”,除了您,没有人可以做得到。这样已经达到了我们所需要的威慑力了,我们有这个资本和蒙古人谈判,整个弗罗茨瓦夫人能够活下来,都是您的功劳。想想也是神奇,没想到人竟然还可以化成蛹。在您以前生活的世界里,都是这样的吗?”

“不瞒你说,我的大主教。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从这样的蛹里诞生的。你们仰望星空时总会有很多遐想。而我的家乡就在这些星星当中,但是它太暗了,无论您还是我,都无法看见它。”

“在您居住的世界里,黄金也是很珍贵的吗?”

“黄金只对有智慧的文明有意义。对于野兽,一个甜瓜、一只野兔或者一条鱼比一根金条更有吸引力。”

“在所有您神奇的技能中,您可以用这些蛹,把石头变成黄金,这是我最佩服您的地方。”

“不,我的大主教,如果您雇佣工人,同样的石头,同样的时间,您也可以得到这些黄金。我并没有能力把石头变成黄金,黄金本来就在这些石头中,它们是金矿石。只不过石头被去除,只是把黄金留下来了而已。”

“就像种植粮食,棉花,我们可以用金矿石和木料种植黄金。”

“还需要活人。”克伦诺夫补充到。

“是的,不过活人似乎是最简单的原料,到处都是。取之不竭。”伏尼契大主教微微一笑。

“铁和黑油比黄金更有价值,当然,您还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从黏糊糊的黑油中制造燃烧剂,这只是您黑龙的必需品,我们并不需要它们,而且它非常危险,水火无情。只有您的切斯拉夫骑士团会使用它们。”

“是的,但是人类总是非常懒惰,他们只是不熟悉,总有一天,每个人都离不开这些黑油。它们可以使黑龙飞上天,甚至可以代替马车队运输各种各样的货物。这样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和牲畜了。或许你不相信,将来喝水的杯子都需要这些黑油。”

伏尼契大主教微微一笑:“我知道您神通广大,不过除了玻璃杯子,我不会用其他杯子喝水,连陶瓷的我都不喜欢。”

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大主教又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罗马尼亚。本来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就是骑士团的领地。”

“可是那里太荒凉了。”

“没关系。弗罗茨瓦夫城堡太喧闹,是人们目光的焦点,而且我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当然,我并不是说和您在一起是寄人篱下。”

“跟着骑士团东游西荡才叫寄人篱下。只要您把圣枪朗基努斯留在这里,特兰西瓦尼亚就是您的封地,由我去和教会交涉。您在这次弗罗茨瓦夫保卫战中的功劳,有目共睹。是时候让您独自统治一块领地了。”

“说起圣枪朗基努斯,还真是幸运。我花了十几年,终于打听到它的下落。在我沉睡的五千年里,这把圣枪一直在人间流传。从巴巴罗萨手里夺回它,还真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伏尼契大主教瞪大了眼睛:“您杀了红胡子巴巴罗萨也就是腓特烈一世?”

“就像我杀死浑吐图将军一样,巴巴罗萨自己拿着圣枪,然后圣枪冒出烟,他就死了,和我没有关系。”

“可巴巴罗萨一死,您就出现了。这不得不令人怀疑。”

克伦诺夫微微一笑:“我没有动手。而且这把圣枪里保存了很多我所需要的信息,现在我已经获得了这些信息。圣枪已经没用了,送给您就是了。就这点来说,人类真是喜欢宝物,只要外形完整,不管多久,它都能在世间流传。”

一个士兵进来汇报龙巢的消息,打断了他们的闲聊,他们便结束了这次悠闲的茶话。

几天后,消息传来,蒙古人战胜了波兰联军,波兰军队遭到屠杀,亨里克二世也死了。列格尼察镇被攻占。不过蒙古人再也没有回到弗罗茨瓦夫,他们沿着多瑙河南下和其他四路军队,包括拔都皇子在波西米亚平原会师,因为拔都皇子已经从南面绕道保加利亚,南斯拉夫,在赛育河之战中击溃了匈牙利军队,攻占了布达佩斯城。乌答尔不能在弗罗茨瓦夫城堡浪费宝贵的时间和兵力。

半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拔都皇子和他的军队急匆匆地赶回钦察草原,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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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瓦力)

脚注

脚注
1 朗基努斯之枪(Spear of Longinus),这是一支曾经刺穿耶稣基督的枪。根据圣经记载,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名百夫长用枪刺伤了他的侧腹。这名百夫长就叫做朗基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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