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落幕时

永远留存我们的记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个人欣赏那温暖的日出。

我轻轻攥着手中的纸,守在这里。

纸润上了汗液,以及那无声的释然。

就在这里,向我的过去道谢,将她的记忆珍藏。

我是个普普通通性格内敛的初中生。说明白一些,我喜欢普通与平淡,因为不平凡意味着失去。那些人所舍弃的正是我不想放下的。

红石省,我从未离开过这儿,我的生活是平淡的两点一线。虽不惊艳的故事里却有淡淡的快乐。

红石市常年被云雨环绕。又是一个淋着小雨的夜晚,我独自回家,乘着在路上慢慢爬行的公车。

我家在最后一站,那儿的老城区晚上没什么人烟。

司机是认识我的,或者说认识我的母亲。但是我们都不健谈,谈话总是草草开始草草结束。

“哎?启明,你今晚回来挺晚。这是最后一班了,你的母亲怕是又要担心了,是在学校做了什么错事吗?”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这才同我攀谈。

我不是很善言辞,抬头看向他,正对向他反视镜中的目光。

“噢,今晚自习后,我和老师在办公室聊了会。”我并不想告诉他具体情况。

“嗯。”他又用内后视镜瞥了我一眼。“那么你旁边那个是你女朋友吗?这么晚了还到你家去?她看起来有点虚弱。”司机满脸疑惑,略带长辈的玩笑。

“什么?”我疑惑极了,尽管知道后一排没人还是看了看,没人啊,我狐疑的看向前面。

司机在红绿灯前刹下,又看了一眼:“奇怪,刚才那个小姑娘呢?”

“没有啊,刚才到飞保路就只有我了。”

“是吗?我刚才看错了?”司机的语气散发出了一丝不可思议。

我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空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到站时,我们还是礼貌的告了别。

我家住在顶层,也许你要羡慕顶层的附加阁楼,但事实是,在这老城区里,没有电梯,一旦有需要,就格外锻炼腿。所以顶层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今天我烧了饭。”——真难得呢……

“喊你同学来一起吃。”——怪不得呢……等等,同学?

我站在厨房门口怔怔地凝视她,书包慵懒地挂在肩上没有放下。

“是哈,还是个女同学,半个小时前来的。”——女同学?等等,像我这样的内敛、社恐、成绩一般的小男孩,连朋友都屈指可数,又何况女同学?

“妈,你没弄错吧?”我眉毛皱起。

“什么错不错的,快去房间喊人家吃饭,别让人等急了!”母亲嗔怪道。那淡淡的笑脸不知怎的让我有点发慌。

我不安的走进房间,灯没有开,书桌和往日一样齐整,空虚而没有什么变化,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母亲也好奇地凑过来,“咦?走了吗?也没吱一声。啊,启明,你不能总是这样。”

“妈,你绝对弄错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大?”我担忧地望向她,然而她的眼神却坚毅地很,不似往日那般恍惚。

“肯定是等你太久,急了走了,白叫我做了这么丰富的一顿饭。”母亲抱怨道,“不过你知道体谅我就好,自从你父亲——”

“哎呀,别说了,怎么又提……”我没来由地心烦。

“但无论如何他都……哎,算了。”母亲走向厨房,仿佛只有那里可以理解她。

我坐在房间里,心里一阵烦躁,抬头看向窗外,今晚天空依旧晴朗,但是有的人却不能再享受这平凡的天空了。

母亲曾说父亲去见露西了,她说父亲已经进入了下一个旅程。

我早已不是孩子,早已能分辨故事与真实。但我从未拆穿她。我知道,她比我更需要这个谎言。

胡乱吃了一点,我打开了新闻。

“现在是9月14日晚上九点三十分,我们来访谈……近日,网络小说《黄昏之后》一度热销,不少狂热粉丝认为其可以与名家媲美,关于网络时代年轻人的轻小说是否真具有与古典文学平齐的能力,仍然需要时间考量……”

我忽地想起来,那是本我挺喜欢的小说,作者叫什么“城市患者”,真是不明白作者怎么想的,名字实在古怪。

一通电话恍如炸弹在耳边轰起。

“喂?”

“你好。”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你是……”

“我们之间有一个承诺哦,你不会骗我的,对吧?”是轻快的笑声。然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的脑袋有一点疼,不知道是因为想的还是因为什么。

“你……到底……”

“到红西路口来。”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电话便被挂断了。

对方打错了?我呆呆的,不明所以。但就对方沉着肯定的表现来看,打错的可能非常小。

但我绝对不认识她,声音的确亲切,但是我可以肯定不认识。

我的脑海闪过了今天的种种怪事。

母亲在卧室看投影机,声音不小。

我下定决心,在这平淡的生活里,我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或许是男孩心底对冒险的追随,也许是人类对好奇的不可抗。我的内心使我作出了这一个决定。

我应该弄明白一切,我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多了。

门被推了开。

母亲对接下来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她也在刷着新闻。

“……一年前失踪的少女仍下落不明,她究竟有没有逃出医院令人质疑,或是当年的事件另有隐情?……”

此时的城市太漆黑,我独自的步伐则在阴影中不安地前行。夜已深,我必须靠着自己的双腿在模糊的世界里行走。

黑色的寂寥让我发抖,,谁会在这时约人见面?

我在疑惑与茫然中颤动,没意识地走了半个小时。

走向红西路口,无人问,无人行,路灯的光线摇曳,肆意挥洒着薄光。电话亭静静矗立,丝毫未被秋风撼动。附近什么人都没有,我走向了电话亭。拉开门,躲避门外的寒意。

一通电话响起。

我拿起话筒,轻轻地声音又响了起,我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好像很不对劲,但大脑此时此刻却宕机了。

“喂?启明?”

她到底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是人是鬼?是小学同学吗?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没几个小学同学和我有来往……

“我是,你是谁?你找我干什么?”也许这些问题很无聊,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处于这种情况下,人总会不自觉地想查明信息,只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安全感和掌控感。

“我只想兑现承诺,你最近看了新闻吗?”

“什么新闻?你到底是谁?别卖关子。”

“我就在你旁边啊,要不你自己看?”

我后脊一阵发凉,猛地回头,那电话亭外确实有人。但由于隐私保护的措施,电话亭壁上贴了厚厚的广告。我只能看见脚下和头部。

从这身高和稚嫩感来想,对方可能和我差不多大。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发色是白的,不是一些男生的幻想那种,是不健康的白。

她的身形貌似虚弱,身体和影子好像都在颤抖。这里的雨虽然早停了,但附近没什么避雨的地方,可看她的头发,丝毫没有淋过雨的样子。

我试图推开门,但让我又怕又气的是,门好像卡住了,怎么都打不开。

电话声仍在继续:“想打开门吗?你干什么都这么努力,但我劝你,还是别浪费力气了。”

“请你告诉我,你是谁?你要我干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在笑:“别老是刨根问底,死性不改。”她好像在抱怨,“为了那个诺言,我先去取稿子,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电话声戛然而止。

我茫然地哑住了。待我回过神来,她已如夜晚中的灯火,向远方飘去。我无力地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我苦苦思索着出路,要不要告诉警察?可是这么离奇,警察也不会信的。她说的稿子又是什么呢?

我在这儿百无聊赖,脑海闯过各种想法,却无一可以对上。

一年前

“父亲。”

“噢,你来了啊。”他站在窗外,话语有点吃力。

“是,我还会来的。”我放下水果,在椅子上坐下.

“那边的书你带回去,看完了。”父亲笑笑,他向来不看这些细腻的文学,却不知为何要我带来。

他又想起什么:“那位病友对这些书挺满意,下次带点类型相近的。”

“嗯。”我点头答应,“那……我写的那本你看了吗?”

“我不舒服,不过我给别人看了,反响不错。”

“叮铃铃——”与手机提示音一同响起的是mining0的铃声。我拿出手机,连忙接听。

“启明!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啊?妈——”

“真的是,不知道几点了吗。怎么了,去找那位同学道歉?”母亲的语气一下子变了。

我正在想借口,这下子不用了:“啊,是这样。我很快回来。”

“你现在在哪?”

“呃…红西路口。”我如实回答。

她沉默了一阵,这个地方离河曲北路很近,就是说离那家医院近。我们都不想提起那件事。

母亲还是开口了:“这儿离你同学王汇家很近,你就在那里睡一晚。年纪小小,别在女同学家睡啊。这么晚了,回来的路上也不安全……知道了吗?”

“妈……”我有点不好意思,“当然可以,但我现在在一个电话亭里,门卡住了,你能不能让王汇来接我一下?”

“什么?”母亲一时没有理解,“电话亭?”,要知道,我是个守本分的孩子,这些她眼中的行为已经十分怪异了。好像我变了个人一样。虽然不知为什么,母亲总希望我更调皮一点。

我“迫不得已”在电话亭待了十几分钟,只见得星空在玻璃外慢慢流淌。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下,我觉得,其实我可以选择无视这件事,但是,坐视不管可不是我的风格。

“明子!”是他。我“平生”以来“少数”可以称上朋友的人。

我内向的性格向来不受人欢迎,几年前搬到了这红石省老城区来,几乎切断了我与故乡黑岩的所有关系,为之,我曾写了一本微小说《黑岩行》,但没有发表,只是给自己看。现在,那本书和我父亲在一起。至于王汇,他原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时关系一般,但由于莫名的缘分,我们现在也在一个班,我们的家长互相认识。也因此成了朋友。

缘分呢,我一直认为,剪不得,也理不出,唯有握着走下去,去见那一个个喜怒哀乐。

我连忙大喊:“汇!快点!”我急忙撞门,却没什么用。

他靠过来:“打不开?你小子遇到灵异现象了?”

他是个热衷于科学和科幻又天天想解决不合常理事情的人。也许我们都是后热型,所以才一拍即合吧。

我白了一眼:“过一会细说,你先想办法救我。”

他仔细盯了一会:“咱就是说,你确定这个不是向里面拉的?”他伸手推了个缝。

“不可能,哪家电话亭那样设计!而且我来时是……好像是向外拉的……等等,你看!”我指向门上的字,可是,我这边的字的确是拉,而外边是推。

不对,我一开始……

“你个呆子!记性一向不好,走了。”

我仍呆呆地盯着字。

他过来拉住我:“哎呀,来吧,我们可以下一晚上五子棋,我还有新的研究成果!来吧,明天可是周六。”我脑子嗡嗡的。不知该怎么说。

“对了,阿姨说你是因为一个女孩子才出来的,兄弟我怎么不知道。真不够意思。告诉我,我一定帮你保密,还可以帮你攻略。”说着说着,他向我眨了眨眼。

我无语地跟着他,避开了他那八卦的眼神:“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都是误会,是这样…”

他是我少数可以信赖的朋友了,我想,多一个人应该比我独自前行容易得多。

“706年9月14日,现场报道,河曲北路安康医院失火,火势已得到控制,遇难人数仍在统计,起火原因正在调查中,初步认为是精神患者控制不力所致……”

站在电视报道前的人心一紧,失望、失落、失败,好像世界把她的命运之线剪断了,但同时,她更坚定了什么。

王汇在路上听完了我的叙述,他现在一个人在家,父母工作到很晚,大约一两点才回来。

王汇没那么讲究整洁,桌上的书、笔什么都有:教科书、《窥向地狱之门》、《上界神话》、《物理前沿:量子化的真假》……

让我头皮发麻。

他现在可比我兴奋多了:“我们应该弄明白这件事,也许,也许她是个量子幽灵,或者,或者是你的暗恋者,对!”

我摇摇头:“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也许今天只是个偶然。”

“哼。”他瞪了我一眼,“因果律!因果律懂不懂?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光锥之内,皆是命运!光——”

“停!停!”我连忙制止,其实他说的好像是有一点道理,但是我受不了了……

“我会证明我是正确的。”他对我的制止很不屑。

我内心也相信,那个女孩找我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对了,你之前说,她是不是要什么稿子?”

我点头。

“好,也许她只是个书友,你不是也写过小说?”

我否定:“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只有我爸——”我顿住了。

“怎么不说了?”王汇狡黠的看着我的脸,“事出有因,有因后有果,大科学家卡尔松就是凭借这样的理念才解决了卢卡斯石杖之谜的!快说说,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开始了叙述,一年前。

“她或许就在隔壁,你去问问。”父亲笑着说,这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阳光在他脸部的线条上走动,那样温馨。

我不知道,就这样走出了病房。我还以为,父亲病好了就会回来。

我最后一眼,短暂的看了下白色房间,便推开了门。

“啊!”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什么人在窃听吗?是小偷吗?还是……

我追了出去,那身影很瘦,跑得不快,但显然比我更熟悉这里的构造。

她在尽头拐进了一个死角。我走过去。

“你不要过来,这里是死角了。”她恳请道。

应该是个女生,真稀奇,我还没跟同龄女生好好说过话。

我真的停了下来,没有过去:“你躲什么?”

他的声音隔着墙悠悠传来:“我…比较内敛,看见你让我有点害怕。那个,有些话告诉你。”

“什么?”

“谢谢你的书,也谢谢你父亲。”

“你就是只花两天就读完了11本书还给我的书稿做了批注的那个女生?”我的口气,夹杂着惊讶与不服气。

“谁让医院这么闷呢?每天没事就看书呗,也算是消磨时间。”

“你不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吗?空读书也没有用的。”

“意义?城市的角落也便如此。你觉得,我走得出这里吗?”听父亲说,她有心理疾病,不过逻辑并不算混乱。

“你是什么病?”

“我没病。”

“可是有神经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我开着玩笑,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偶遇。

她的声音愈发可怜:“这是秘密,你不能别刨根问底吗?”

我又聊起了别的:“莫非你没有什么梦想吗?”

“以前有,现在没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感觉生命在召唤我,海登在向我招手。”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哽咽住:“只有想不通的人,没有到达不了的未来。”

她什么也没说,但我认为,她在听。

“即是起舞的生命只余一刻,也请你不要放弃,将你的生命之舞收场,也许不够完美,但有始有终。如此方才不后悔。”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她木木地问,声音好轻。

“做你想做和能做的。”

我们都倚着墙坐在地上,她沉思了片刻:“我很欣赏那些写故事的人,我也可以写吗?像你一样!你写的黑岩太美了。”

“当然。我对此就不后悔,虽然离开黑岩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但我写下了过去,有了过去,也就有了未来。”

“好!”她应该是笑了,“到时候写给你看哦!”

“我也会给你批注的!一言为定!”

我的叙述戛然而止,因为在那之后,我再未见到那个女孩。

王汇皱眉:“所以,刚才那个是她?”

我想了想,点头:“有可能,这么解释也是合理的。”

“所以,她没有在医院烧死。”

我落寞地低头:“我想是的。”

“那他为什么不在你家解决一切呢?”

我摇头:“不知道。”

王汇呲着牙:“你可真行!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我汗颜:“以前没来得及问。”

王汇撇了我一眼:“以后长点心吧。”

“叮咚!”门铃响了,王汇不耐烦地去开门。

我也跟上,然后,脸色煞白。

英语老师王峤在门外若无其事地站着。

王峤,外语老师,带三个班,年轻好看又时尚,她的外语课一度收学生好评。但她狠起来,那是班主任的脸都不给,像这周的外语作业就相当的“足量给力”。

王汇倒傻呵呵地:“姐,你不是在教师公寓住吗?”

我的三观再一次被震碎了。

“你父母今晚有事,连夜出省了,我来给你送晚饭。抱歉有点晚。”她随意说着,熟练地脱了鞋,看向我,“哎?启明吃了没?你妈妈说今晚你在这里住。”

我的面部也变得僵硬了,开始傻呵呵地笑。

王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学校和王汇从来不提姐弟关系。忽然,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外语课王汇的点名次数那么多了。

“哎,启明,你是不是捡到我的笔了?”王峤问道。

我挠头笑笑,为了掩饰紧张:“是的,我捡到后没找到您,笔放在学校办公室了……”

“这样啊,主要那笔不是我的,是一个学生借我的。我今天打算还她。”

“哦。”

“对了启明,今天晚上你怎么到我们家来留宿啊?”现在的王老师一点老师架子没有,仿佛和学校的是两个人。

我不知怎么回答,不料王汇直接捅破了天窗:“姐!他早恋!是这样的……”

一个月前,暑日。一个身影敲开了门,王峤看到一个她不太认识的学生。

“您好。”来者很有礼貌,“我是您带的12班学生,我叫林瑶姗。”

“有什么事吗?我好像不太熟悉你哦。”王峤对学生的来访很热情,她不知道对方来找她干什么。然而让她最惊异的地方在于那一头的白发,但不像老年人的白发那样无机。这雪白的银发也不像染的。

“请老师不要介意我的相貌。”她拿来一沓纸,“老师,您以前当过出版社人员?”

“是的,但那是在大学时找的兼职。”

“噢,我比较内敛,不想进出版社,就循着门口的广告来了。”

“呃。看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撕,我应该问一下他们……啊,你找我难道是要出版什么吗?”

林瑶姗娇小的身形缩了一下,好像受什么惊吓:“是的,我要出版一本书,这些是稿子,我不擅长和那些出版社打交道。您能帮助我吗?”

“可以啊。”王峤打量了一下她,点头道,“对了,我在12班怎么没见过你?”王峤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但那么显眼的头发应该记得很清楚。

“开学以来我就一直住在医院,身上有些疾病。”

原来是这样,王峤又打量了一下她,她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帮助这个学生。

她拿起稿子:“不错,但不少地方需要修改,这个标题《黄昏之后》很不错,我要不把你的名字也打上去,还是和别人一样选择笔名?”

林瑶姗思考片刻:“笔名。我是个患者,害怕城市的患者,却又奔走于城市之中,就叫城市患者吧。对了,老师。”她递过一支笔,“请您用这支笔来修改稿子,我会把最后一张于下个月带来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内心的肯定王峤自然接下了。

王峤听完了我的叙述,有些震惊:“启明,我可能的确知道一些,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可能认识。”

王汇瞪大双眼:“好啊!有线索了!”——这家伙有侦探的潜质,但没有侦探的素质。

我听完老师的叙述后,已经不知该说什么。零点钟声也早已打过,外面又下起了淅沥的雨,冲刷着昨天。

“那,稿子你还了吗?”

“还有几页,我打算明天还来着。”王峤这样说。

“那我们可以看吗?”

王峤的脸色有点难看:“我不太建议,说实话,这个年龄段不应该写出这样晦涩的事,她的笔风如同利剑,你们会深陷其中。如果你们执意要看,网上有已发布的内容。”

“好啊!线索就应该看一看。”王汇嚷道。

一年前,十月。

林瑶姗推开了门:“大叔,我要走了。”

“怎么?你父母来了?”

“他们……自从恶化后就没有回来过了。我现在想通了,我要走了,我还有事想做。”

中年人微笑着:“好啊,只要你仰望,会发现每片星空都很慷慨,那颗对你而言最明亮的启明星始终不曾被迷雾遮挡。这也是我给孩子起名时所受的启发之源。现在我将这些赠予给你。”

“谢,谢谢,我会带回世界上最好的故事。”

男人想起什么:“我给你拍张照吧。当个纪念。”

两个月前,黑岩。

林瑶姗望着远方,看着她不曾看过的原野和地平线。

视线不再被城市的高楼所阻挡。

“独自走在城市与自然中间,我痴迷地端详每个角落。”

“我想,我终于明白,我看见了广阔的生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愿意一直看着这些风景。”

“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坚持下去。”

“城市很黑,但生活很大,命运很险,但梦想总在。”

睡在车站,走过乡野,等待夕阳,看着朝霞……

将好看的写下,就是最好的故事。

我突然感觉脑子昏昏的。王汇呢?老师呢?

刚才,我们应该在看小说吧……王汇好像昏了过去,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环视四周,这不像他家。

没有雨声,一切都很宁静,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干燥。

我转头,这儿的墙、地面都很黑,好像被烧过一般。

301病房。

这儿是……医院?

我不愿回忆这个地方,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明白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找到他们,解决这些问题。

我大概知道她所说的承诺是什么了。

我推开病房门,这儿的门上没有灰尘,但明明已经荒废了才对。

门后什么人也没有。

我思索着走向二楼,我就是在那碰到她的。

一个缠满着绷带的人,坐在墙边的移动病床上,挡住了我的路。

“嘿!你,活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他算什么?鬼吗?我向来不相信。

“您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到我的朋友。”

“朋友?你还带了别人?”

我点点头:“我只知道我一眨眼就在这了。”

“这个地方太危险,快回去!”他似乎感到自己有些严厉,“仔细说说你的事。”

“呃……”我感到尴尬。

他点点头:“算了,快找你的朋友去。然后快点离开。”

我走向另一头,看着熟悉的门,却不敢拉开。

就在父亲出院的前一周,一个精神病患者在二楼点起了火,同时丧心病狂地锁上了上下楼楼梯的铁拉门。那火迅速烧毁了二楼的一切,也包括了精神病患者自己。那天太干燥,恰逢红西路口的车祸,救护车和消防队来的太晚,连一半的人都没救下……

我还是下定决心拉开了门。没有看见我想又害怕见的人。只有王汇昏倒在床。

我使劲把他摇醒。他睁开眼:“嗯?起床了?”

我连忙叫他平静下来。

“真奇异!我们现在居然在医院!莫非是传送?”

我打消了他的想法:“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怎么没有?”他不服道,“国际犯罪组织RS的犯罪案中就有类似这个的说明……你看,我们在这里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传送,要么是幻觉。”

“幻觉?”

“对,在外物因素下,因某物某时某人而产生幻觉也有可能。如果有什么特别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就是幻觉。”

我难得同意了他的观点。

“啊!”外面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姐!”王汇跳下床,直奔门外。我也跟着跑出去。

王峤就在二楼大厅,有几个烧焦的人正围着她。这些怪物叫我和王汇胆战心惊。

“你们……”

那些怪物喃喃的重复一句话:“活人。”

王汇忽的大叫:“死人活啦!”然后躲到了我的身后。

王峤也连忙冲过来。那些怪物也缓缓过来。

我们都十分恐惧。

尽管王峤很害怕,但是还是挡在了我们的前面。

边上缠满绷带的那个人挡在了我们与怪物们中间:“你们走吧。”

只是片刻的反应,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我拽起他们两个就跑。

绷带患者转过身去:“不要追。”

“活人。”“活人。”

绷带患者拦住了他们:“但不是他们放的火,都是死人了,怨念又有什么用呢?”

“死了。”“死了。”

旋即,他们的身上都散发出了一道白光。

每一个人都散发出白光,如梦幻的晨曦,片刻间,照亮了这里。

与此同时,林瑶姗手拿着笔。看着面前昏倒的三人和仍在闪亮的屏幕。她死死看着那个男孩。

我凭借自己的记忆带他们找到了林瑶姗的病房,这里也是空荡荡的。

我看向打开的窗子,外面可以看到星空。

我忽然想起,她是逃出去的,自己一个人。为了小说实地采访。那也许是她跑过最远的距离。

我看到柜前一张相片。相片中的女生赫然就是她。长得很可爱,但双眸中夹杂着忧郁和沉闷。我是凭借她银白的长发认出她的。

我收下相片,把它放进了口袋。

“啊!这怎么出去呀?”王汇大声抱怨。

我想了想:“你说该怎么打破幻觉?”

王汇一下子醍醐灌顶:“有没有可能,对方希望我们和她一样?经历她的方法呢?”

难道……我猛然看向窗子,那边上正系着绳子。她当时,居然是在晚上顶着病这样离开的吗?以那样的身体?

王峤执意要先下去探路,被王汇拉着:“姐!你不是恐高吗?”

“二楼不算高!”

我是最后下去的,虽然窗外的绳子很结实,但仍然让我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搞到绳子的?怎么克服恐惧的?怎么……

不过这倒也好,至少她逃离了充满火焰的地方。

空病房只有我一个人了。该我下了。

“启明。”一个终于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要回头。”

我答应了:“是你吧。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呢?这么麻烦干什么?”

“请答应我,等会,去黄昏山坡。”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么远?“你是说,你小说最后一章的场景?”

“是啊,黄昏该结束了,晨曦该出现了。我有一点想你了。谢谢你,让我在这么短的日子里还是做了些有意义的事……”声音更轻了。

她过来,从背后给了我一个拥抱,那么真实。

然而我却不能回头,这是我所答应的。

“你脸红了哦。”她在我耳边轻轻吹道。

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窗外一声尖叫。

我连忙冲到窗边查看,然后昏沉沉的感觉再一次袭击了我。我晕了过去。

晨曦,要照亮黑夜了。

我揉揉脑袋,被王家姐弟从地上扶起来。

“回来了……”客厅的灯依然亮着。

“看来刚才的确是对方所营造的幻觉。”王汇思索着。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王峤问道。

王汇拍了我一下:“自己的风流债自己还。”

要是老师不在,我真想把王汇的事说出来怼他。

“我要去黄昏山坡。”我看向王峤。

王峤王汇面面相觑:“这么远?那地方可是在市外郊区!”

我微笑着耸肩:“我应该去。”

“好吧,我车就在楼下。”王峤摸着我的头,“毕竟,都是我的学生。”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小而微。

我坐在后座,看着车驶向山坡高速。

我的心五味杂陈,我感觉很累,又感觉解脱,好像很多当初不敢说出来的事情都过去了。

路过熟悉的地方时,我看到,那家医院很安静,已经翻新了。

我的手随意地伸入口袋,却摸到了一张照片。如果可以,我希望承受那命运的是我而不是她。

天翻出了一点白色。

王峤打开了早间广播。

“……四点十分,一年前的失踪少女找到,专家推测是病故,对于她想要葬在黄昏山坡的遗愿,环保局竟破例同意了……”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

太阳也已初醒。

我借着黯淡的光走向草原,草原尽头是地平线。

王峤王汇决定留在车上。

我带着照片,走向深处。

雨不再下,吹过草原的风湿漉漉的。

我坐了下来。

“今晚的启明星也很亮哦。”我身边多了个人。

“林瑶姗。”我喊她。

她走到我面前:“你果然来了。”

“在外面生活的好吗?完成了你说的吗?”

她冲我微笑,那是将结束的黑夜中的光,“我在外面很开心,我去了很多地方,比如你的故乡,我有了自己的经历,我看到了黄昏后的更多……”

“你知道的,我介意自己的相貌,小时候被人当怪胎看,在忧郁困扰下被送进了医院。我父母好久没来了,但是我却恨不起来他们。后来,我读了你的小说。原来,我们也可以创造故事。上帝赐予了每个人写的能力,那时我就决定要出来走走……”

“我很幸运,再晚一周,就会被火海吞没,我替你伤心,你父亲真是个好人。”

我盯着她:“你一路走来,早已完成了承诺。”

“是啊,你拿着。”她递过来一些纸,是新的稿子,“这是最后的一章,叫《晨曦落幕时》,写的是我们的故事,你帮我发表了它,好吗?”

我点点头:“你,是不是,已经……”

她向我微笑,毫不避讳,毫不恐惧:“是啊,我在你劝说下去体验了过程,现在,结局到来了,或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她接着说:“你捡了那只笔,读了那小说,我才得已出现,借助你内心的碎片和幻觉出现。我再次谢谢你。在这个世界……”

“总是以离开告别,我想,我只能以这种形式再见了。”

我不语。

“别伤心哦,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尽管不舍,也要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她好像在安慰我,但我却感到她在流泪。

“说说别的吧。”我对我的知己这样说。

“我想说的已经说了,更多的,已经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都在书中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我们的承诺,完成了。

晨曦在地平线上抚来。

“真暖和呢!”她又笑了,很好看,“看来,要真正的道别了呢!”

我终于落下了固执,在柔和的光下,微笑点头:“也许是这样,从华萤的理念来看,你不是死了,只是进入了下一个生命,那么,我们终有机会再见。”

“正是这样!”她睁大眼,双手撑在草上,银白飘逸的长发被风托起,身上有淡淡的白光。

“就把这晨曦做纪念吧!我走过了黄昏,朝阳来接我回去了!”

“是啊,让我们再许下一个约定吧,我们一定要再见面,即使,已抵达终点!”

她闭上眼,白光与晨曦逐渐融为一体,耀眼,温暖。

只剩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了,谁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边,就是她长眠的地方。

我手中的终稿和照片,一同记下了晨曦落幕时。

文明纪元707年9月17日

红石《晨曦落幕时》——城市患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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