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同梦境一般。”
天空阴暗地充斥着他的视野,耳边传来草丛晃动的杂音——他身处这荒郊野岭,空空地躺在草地上。
那股冷气似乎仍环饶在他身边。
十二月,一年中终焉的那个月份。
他奋力地从一处陡峭的山路旁爬到另一处,绕过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咔”——如同照相机按下快门一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整个环山公园的一角。
天空中飘落着,细密而又绵延不绝的雪花。
古朴的中式建筑映照在白色的背景中,眼前的这个环形圆石中,是一颗傲雪挺立的古树,它落着粉红色的花朵,与雪花一同铺排着地砖。
他愣了愣,这幕景色,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边踏雪走进园中,一边观察着四处的景色,亭,台,楼,阁都用了灰色的石墙作了一定程度的分隔,古树有许多,有些地方还有着高大的雕像。
他想起了古树的名字——泉绯树,一种人工合成的物种,只能在高寒地带生长,而且生长周期长达二百年,极易夭折,需要专人投入大量时间与资金,才能养出一颗像这样的大树。
他走进了一旁的房子中,房门半开,但并不影响他走入。又花费了一段时间,他转来转去,最终走到了公园的正中心,这是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大平台,正中间有着最为高大的一颗泉绯树,四周错落排布着亭子和房屋,古色古香。正南方则没有什么遮栏,只建了一排石栅栏,他细细观摩了一番,除了精细的花纹和石雕艺术品,还有冰气四溢的雪被,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亮点。
旁边设有一个观赏用的单层红木亭,他走了进去,坐下,随意看向了正南方——纵横的山峰与山谷,稀散的树林,还有笼罩一切的雪花与纯白色无暇的天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华贵又典雅至极的公园建在深山中。
他开始有点冷了,但这座公园中并没有取暖设施,也没有任何游客的踪迹——毕竟,没有什么人会在工作日一大早就请假离开了城市,不带任何地图随意探索深山。
他有点后悔没带摄影机和智能手机。
思索片刻,他起身向那些连在一起的房屋走去。
粉红色的花瓣被冷风吹散了。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又穿过了一个红木单层亭子,他望着四周,轻轻一侧眼。
“欸”——”
一旁,半开的滑动木门中,火光摇曳,少女抱膝,闭眼坐在一旁。
他加快了脚步,向那儿走去。
怎么一开始没发现,他有几许郁闷。
少女轻轻偏头,向他这边看来——他不由得闪开了目光。
那是一对澄澈映水的蔚蓝色眸子。
“额,你好——请问能让我也烤烤火吗?”他不安地问。此刻,他已经来到了门口,随手做了个“我感觉很冷”的手势。
没有回答,少女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身旁的一小块空地,示意他坐下。
“太好了,多谢。”他点头致谢,跨进屋内,一瞬间,温润的暖意向他袭来。他缓缓坐下,调整了下距离和坐姿,开始打量起周围——随意堆砌的木制杂物和一些家具,头顶上横着几根大梁,屋内并不脏污,倒是几近干净清晰,只是堆放物品比较随意。
少女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双手环膝,脸颊靠在穿着黑色过膝袜的大腿上,双眼轻合,让人看不 出任何情绪波澜。
离家出走的学生吗?他猜测着。
外面,雪影翻飞之间,庭院中的花瓣从树干上坠下,从树上的淡色树叶间,偶尔塌落下一小块的雪,空气中是冷清的味道,时而卷起一阵寒风。
他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模糊状态中。
突然,手臂被碰了两下,他一瞬间回过神来,只见少女用一块夹着一沓白纸的木板递来。
他不解何意。
少女看了看他的脸,又将目转移到白纸上,示意他看一下。他接过来,目光略作停滞,便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您好,我的名字是伊莉维安,您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瞥了瞥正盯着他的少女。
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绿蓝色略带白色条纹的裙袋中取出了一只笔,按下,向前微微俯身,递给了他。
他的鼻息内传来一缕暖气,似乎还有几许花香,从外面飘进的吗?他边想边接下了笔。
略作思考,他提笔写下一行字,然后还给了少女。
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个废弃公园。对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眉毛微挑,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的神情。随即写下了几行字迹秀美的句子,递了过去。
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我并没有遇到什么难题,觉得有些冷,于是就烧了一些干柴。您是从哪来的呢?
从城市里过来的,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我不太清楚,总之,头有点昏沉沉的,胸前也有点闭塞,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而且我不太记得发生过了什么,拜托您,能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医生吗?还有,我们现在身处何地呢?
他顿住了,似乎感觉这位少女身上发生了一些惊天的秘密事件,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条新闻,某男子被女同事下药扔进下水道。醒来后丧失了记忆,变成了一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孩童。
秉着诚实的原则,他再次写下了一行字。
如果你足够信任我的话,那么我可以带你去医院里。这里是非常偏僻的一处深山,老实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公园,总之,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来到这里的。
少女读完了这一段文字,认真地打量着他的面容,这让他感到十分局促不安。
几分钟过后,少女朝他点点头,然后又将木板递给了他。
非常感谢您,但在出发之前,我们能在公园里转一圈吗?我从醒来就一直待在这里,因为害怕有什么猛兽,所以一直没有出去,但我想看看这个地方。
他看完后朝着少女颔首致意,然后将木板还给了她。
她微笑了一下。
带着许多疑惑,他起身,准备在前方带路。少女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内,顺便熄灭了柴火。
他跨出木门,身后,少女的气息能够被清晰地感知到。
冷风袭来,绯花飘摇不止。
停在了大树前,他准备向少女介绍一下这颗树的名字和由来。
少女似乎看到了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地在讲话,匆忙写下一段话递了过去。
您是在说些什么吗?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听见。
他愣了一愣,看了看少女的眼睛,点了点头。如果带了手机的话,兴许能实时转录给她看。他这样想着。随即,他看了看上方的一处阶梯和更上方的一层平台,那里自然也有着一颗古树,随风吹来,荡晃于半空之上。身后,少女轻轻靠近了他的后背。
两人踩过一道接一道的雪路,穿过中式廊亭,走过路中间的红木,转过绵延的厅堂……大雪一直翻飞着,从未停下。入口的圆形石门旁,他轻呼了一口气。
好多雪。
她举着木板给他看,少女和他的身上,早已沾满了雪花。他的目光暂且转移了开来,看着那条下山路——不知不觉间,道路半端塌缩了下去,露出了黑灰的岩壁,岩壁上积雪不多,兴许是刚刚滑下的。
他无奈地指了指那个地方。
怎么办?只有这一条路了吗?
写好后,少女展示了出来。他打量了下四周,面对着她,他点了点头。没等少女提笔写下第一个字,他碰了碰少女的肩膀,示意她把木板交给他。
她略有迟疑,冷风吹起了几许青丝。
可以等一段时间,雪太大了,现在下山危险系数很大,等雪停之后再出发,可以吗?
少女接过来,认真地思考起来。一段时间之后,她写下一行字,递给了他。
我们回一开始的地方去吗?现在就走。
他点头示意。
两人又转过身去,一前一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之中,向那一颗接一颗的古树的位置走去。
山风呼啸。
踏进屋内时,他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少女走到一旁,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开始翻找起剩余的柴火。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了过去,同样开始寻找起能够用以烧火的木柴。
地板轻微地不时震动,柴火燃烧的声音静静传入两人的耳内。
他的脸颊微微发烫在这里,他似乎忘掉了城市内的一切,目光盯着火焰,时不时添一两把火,一切的急燥、 倦怠、仇恨、痛苦全都奇迹般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他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或许只是想待在这里,看看她写了些什么话吧。
气息流涌。
少女递给他木板,他抬头接来,不觉间察觉到了她的腮红,他顿了顿,心想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奇怪的感觉。
今天的事谢谢你。先生是个很令人安心的人呢。
“咚”——屋外,雪从屋顶上急驰而下,恰好与他猛然跳动的心脏的声音共鸣了一霎那。
时间停止了流动。
我熄灭了口中的香烟,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抬起机械臂,调准好各位参数,然后准备为眼前的人偶实施手术。
灯光明亮至极,我打开了莫迪维手术刀,随着几道红光闪去,人偶的右胸口被切开了。
熟练地移去血液与肌肉组织,我看到了这个令我们,不,几乎全世界都在渴求的模拟心脏。
花了几乎2个小时的时间,我取下了这个精密的金属仪器。“卢卡伽内”博士分明是千年一遇的天才,却将这种领先时代百年的技术用在了他女儿“伊莉维安”的身上,不,准确地说,只是个有机人偶罢了。
他非法培养了这个个体,不巧地是,个体有着致命的心脏病。
想起这些,我的心里也不再有什么负罪感了。
突然,大门“砰”地炸开了,我没有理会,按下了一旁的安保按键,心里有点蔑视这个闯入者。
我们即将转移前,我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是个男人。兴许是来抢夺她的吧。
我默默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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