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贲_此生无悔入科幻_一顿改变人生的刘仔煲

白贲 华文科幻真子集 2019-09-22

也没有很多年以后,面对索耶大刘何夕韩松夏笳宝树张冉,吴司机会回想起跟一群陌生男性共进刘仔煲的那个不太遥远的中午。

那是一个坐落在重庆大学虎溪校区商业街一隅的廉价餐饮小店,赴宴之前,吴司机也几次想象过今天中午会吃得多么丰盛,但真正到了这个价位比学校食堂高不了多少的干锅店里,吴司机还是有点诧异。当然,两年后当吴司机看到那张圈子里疯传的四位大佬蹲墙角吃盒饭的照片的时候,他释然了。

在此之前,吴司机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这种全男宴了。一桌都是陌生人也就罢了,谁能想到整顿饭下来,唯一跟萌妹子沾点儿边的,居然是在座一位雄性副社长的,名字。但很快,吴司机就融入了愉快的吃喝氛围。当时他只知道吃,觉得还挺好吃的,但绝对不会想到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群人会无数次出现在这家店里,吃到店老板怀疑人生。他也不会想到,自那之后,自己会拿kindle拿到手软,拿书拿到腿酸,直至有机会跟索耶同桌吃饭、同夏笳胡诌扯淡。更不会想到,当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恍然如梦再回首的时候,会觉得大学四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吃了这顿饭,就是加入重庆大学科幻协会。

这顿饭的缘由,要从2016年夏天一个慵懒的午后说起。刚下体育课浑身被掏空的吴司机正准备回寝室,突然看到寝室楼下贴了一张海报。仔细一看,是个征文,还是科幻征文。当时的吴司机还是一个只看过《三体》的麻瓜,属于那种科幻迷握了手都得洗个手的。但看到海报之后,左右无事,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一个疗程,结果就被主办方通知“我们已经尽力了”,然后得了个二等奖,并因此被强行(没有)拉入了科幻协会,成天桌游约饭度日(划掉)。

加入科幻协会后,吴司机认识了以催稿尤其是催吴司机稿为己任甚至催到压榨程度的马姓电工,重大幻协有史以来最无良社长。也正是在这位无良社长的压榨下,吴司机苟延残喘(不是)地开始了他的写作之路。既然开始认真写点东西了,吴司机就不能再只靠一部《三体》苟活了。他开始在社员们的推荐下阅读其他的科幻作品,先读的自然是只有短篇的特德姜。在这个过程中,吴司机逐渐认识到,科幻不是自己之前所认为得那么单一化,不再是除了好莱坞大片就只有《三体》。相反,科幻作品几乎可以涵盖之前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精彩剧情与深刻思辨。换句话讲,康德所说的“头顶上的星空与心中的道德法则”,也只有科幻可以将这两者熔铸一炉,精彩纷呈。

不久后,换了校区、转换人际环境的吴司机经历了一段消极灰暗的心理历程,并由此写出了人生中的第二篇作品。这一次,他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个稿,也因此认识了催促他写出本文的,交际花华文。从此以后,吴司机算是正式走上了科幻这条不归路(他也不想归的)。在繁忙的约饭和桌游的间隙里,他抽空阅读了更多科幻作品,也在马姓电工的压榨下开始像母猪一样高产。吴司机没有想到的是,这群人成天只知道吃刘仔煲,每次约饭都是刘仔煲。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种窘境在他加入的一年之后迎来了转机。吴司机在像摸着石头过河一样写了几篇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又一次的重庆高校联合科幻征文。然后非常不幸地囊括了终审评分的前三名,得了一堆自己都搬不走的奖品。最重要的是,也因为这次征文质量过硬,勾引来了《科幻世界》的拉兹老师。

时隔一年,饭局终于不在校内的刘仔煲了,而换到一家贵得让他心疼的中餐厅。而吃饭的桌子也从一年前的小方桌,变成了两张大圆桌。也正是在这顿饭上,吴司机认识了在他写作起步路上影响重大的三位老师——拉兹老师、李广益老师和萧星寒老师。餐桌上,吴司机和社团的小伙伴们听拉兹老师和萧星寒老师聊起这些年里科幻界的趣事和《科幻世界》编辑部的小故事,只觉得又暖心又有趣。那顿不再寒碜的作者评委交流聚餐,让社团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个创办没几年的年轻社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也让一手带大社团的无良社长马姓电工,流下了老母亲般欣慰的泪水(并没有)。后来,吴司机也参加过不少热闹且大佬云集的聚餐,但推杯换盏间总是免不了会想起这一切的起点,那顿相比之下稍显冷清的刘仔煲。

几乎是刚放下那晚的酒杯,吴司机就把稿子投给了晨星和赛凡科幻空间。虽然都只是入围没有得奖,但那年的十一月,却让他永生难忘。那一年的十一月,成都举办了世界科幻大会,也有着赛凡科幻空间未来科幻大师的颁奖典礼。因为有幸入围,吴司机跟其他二十多位入围作者一起受赛凡之邀来到成都。而社团的其他成员,也一起来到成都参加这难得的科幻盛会。那三天真是科幻迷们的狂欢,司机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跟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幻作家们交谈,鸡贼地要着签名、握手合照。读《三体》已经是大一的事情了,大三终于见到刘慈欣,还是无比的激动。

因为后来跟赛凡的科幻作者在一块儿,错过了跟社团成员们通宵打桌游的痛快,吴司机略微有些遗憾。但与之相对的,因为赛凡,他能够有机会跟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作者们撸串儿聊天,也是难以言喻的畅快。在那之前,吴司机根本无法想象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就能聊得那么开心,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倾盖如故,可能这就是科幻的魅力吧。在座的作者年龄相差不小,年轻的二十出头,稍长的也三十开外了,但言谈交流中没有任何障碍。或许就像拉兹老师之前在餐桌上说的,喜欢科幻的人都永远年轻。

第二天,几乎一整天吴司机都在紧张的心情中度过,因为下午的颁奖典礼现场公布获奖名单。从坐进会场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焦躁,连听了几场演讲都不能平复。之后又看到社团的成员们拿着社旗陆续走进会场,吴司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整个社团的人都和自己一起等待着结果,万一没有得奖,就辜负了整个社团对自己的期望。颁奖典礼终于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奖项报出,吴司机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最后还是陪跑了,说不难过是假的,他感觉整个社团的失望都加在了自己身上。出会场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去看协会伙伴的脸色,但协会的众人还是主动上来安慰他,尽管沉浸科幻的男生们总是疏于表达,但心意还是完美传达到了的。

吴司机的失落很快就没有了,因为接下来赛凡安排所有的入围作者去川大食堂跟各位大佬共进晚餐。张冉、夏笳、三丰、宝树、索耶,还有来自美国和意大利的科幻大佬们,有幸跟他们一桌吃饭,他真是无比激动。尤其是罗伯特·索耶还戴着昨天协会成员送给他的社徽,吴司机灵机一动便上去套了个近乎。

“We are from the same association.”

“Yeah! Yeah!”索耶热情的回复让司机非常开心。

这顿饭真是欢快得毕生难忘,更难得的是饭后吴司机还有幸跟夏笳老师聊着天走了一路。吴司机聊起自己给李广益老师的公众号写了几篇文章,幸运的是其中几篇还被夏笳老师和宝树老师读到过。后来吴司机有机会跟身为大赛评委的夏笳老师和宝树老师交流了自己作品存在的问题,那时候他感到的再也不是陪跑的失落,而是交流的喜悦,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便可以对症下药。

从成都回来之后,吴司机又得知晨星奖也陪跑了,这一次倒不像上一次那么失落,但还是小有缺憾地发了条朋友圈。但没一会儿,在成都认识的作者朋友们从各地发来的安慰便填满了评论区。那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说句有些矫情的话,真是“此生无悔入科幻”。

两次陪跑之后,吴司机开始更多地阅读国内外科幻名家的作品,同时也有意识地学习写作技巧、锤炼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并开始向《科幻世界》投稿。在此期间,他接受到了编辑迟卉老师非常细心和有针对性的指导,弥补了自己的短板,逐渐掌握了写作短篇的技能。科幻协会也迎来了换届,马姓电工的继任者是一位有着萌妹名字的雄性数学系学生。在他的影响下吴司机对数学史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敬意,并将之融入到了自己的写作之中。

重庆大学科幻协会在指导老师李广益的带领下迅速成长着,正巧遇上韩松老师受重庆大学新闻学院之邀来做讲座,讲座后李广益老师也邀请韩松老师来跟协会的小伙伴们进行座谈。席间,韩松老师谈及了多年来科幻创作的一些感悟,包括吴司机在内的协会成员们也各自提出了自己对科幻创作的看法。之后,座谈会也从大家对韩松老师的提问,逐渐转移到同学们各自心中的科幻理念,涌现出相当多的科幻“点子”。这场座谈会持续了很久,大家畅所欲言之间,思想的广度和深度都是事先没有想到的。而这些思考,也恰恰契合了科幻的重要任务:在超现实或反常识的语境下进行思想实验,探讨社会、人性与道德究竟将何去何从。

之后,在李广益老师的指导下,吴司机开始在公众号上写作一些非故事性、甚至带有一点研究性质的科幻文本,也在萧星寒老师的推荐下终于能有作品登刊。这一段时间是短暂而又充实的,吴司机也分外珍惜这还在大学里的时光,不知不觉间,科幻已经跟他的整个大学生活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很快,吴司机又经历了他进协会以来第三次的征文比赛,又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包括一等奖在内的几个奖项,为大学生活、社团生活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上一次的评委是当时的《科幻世界》图书部主任拉兹老师,这一次又请来了《科幻世界》编辑部主任刘维佳老师(这里真的没有为重庆大学科幻协会植入硬广)。与性格张扬随和的拉兹老师不同,刘维佳老师的严格让协会成员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刘维佳老师的严格之下,是对年轻一代作者和读者由衷的喜爱和关心。吴司机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晚离别的时候刘维佳老师诚挚的眼神,满脸都写着“你们这些孩子以后一定都要好好的啊。”科幻带给吴司机的感动从未中断,但也从不会因为来得频繁而冲淡每一次体验。

再后来啊,吴司机就毕业啦。在幻协的两年转瞬即逝,卸去写作组组长之任的吴司机看着欣欣向荣的协会,只觉得那一顿刘仔煲还像在昨天。毕业后吴司机很快投入到繁忙的工作当中去,但一直笔耕不辍。说来倒不是有什么特别崇高的理想和毅力,只是他觉得,写作可以让自己从繁忙却庸碌的现实生活中暂时挣脱开来,躲进一个个自己创造的世界里。那里有星空、有爱恨、有脱胎于自己笔端的一个个可爱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有着可以充盈整个生命的无垠幻想。

毫无疑问,创作是艰辛且伴随着阵痛的,是脑力和体力的长跑,疲惫是肯定的。但是创作带给吴司机的触动也是无法三言两语讲完的,那是复杂而又多面的快乐和充实。说是那一顿刘仔煲改变了人生,倒不是说加入科幻协会、开始科幻创作给吴司机我带来了怎样实际的满足或收益。而是加入科幻协会让我持续认识着志同道合的朋友,写作科幻带给了我从前未曾有过的系统性深入思考。从前,我的思考和看待世界的方式更多是从人文角度切入;而现在,我更倾向于从自然科学的思维去观察世界的本质并切入思考问题,又反馈于待人接物的人文思辨,由此形成一个闭环回路。到这个时候,我才敢说真正明白了,为什么总说科幻是一片文理贯通的沃土。

说句实话,我也是到现在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才深切意识到重大幻协、意识到科幻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留下了怎样深远的影响;才深切体会到自己对幻协那群人的感情,意识到科幻已经这样根深蒂固地植入在自己日常的思维与视野之中,并一直生根发芽。倒不是说之前的感受就没有这样明显,只是科幻已然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融入了一切简单的点点滴滴之中。正如我们每分每秒都在呼吸,但又有谁会时时刻刻感慨能呼吸、能活着是多么美好呢?

即使不感慨,可任谁都知道,呼吸是必不可少,活着是那样美好。呼吸让我们活着,科幻给我们生活。而科幻创作,让我在此生此世之外,还拥有一个又一个诗意的世界。

注:“吴司机”为本文作者白贲在协会里厮混时得下的诨名。

2018年9月6日 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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