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生者

1.未知探索

“ 3、2、1，点火。”口令声下达，巨大的发射架在火箭发射喷出的气体作用下也在微微晃动，发射台前是木星探测工程的全体人员，每个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屏幕，直到目送火箭离开大气层，悬着的心才放下。这只是木星探测工程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任务是控制航天器进入木星轨道，要真正得到探测数据，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而现在，总工程师林天海要马上赶往医院，因为就在发射刚刚结束时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的孩子出生了。

如果光从父亲的角度来看林天海的话，他显然是不合格的。在林越的童年里，父亲所占的比重是很少的。除了一些节日内父亲会出场，其余的时刻都让林越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中。但从小林越就对航天有着比林天海更强烈的兴趣。抱着超越父亲的志向，林越决定进入航天大学学习，而凭借他对宇宙、航天的强烈兴趣和自己的天赋，林越更是进入了父亲的团队。

木星行星的探测工程接近尾声，在接下来的工程安排上，林越和林天海却出现了分歧。林天海认为应该继续对木星的卫星进行深度探索，而林越更倾向于向宇宙更远处进发。

林天海给出的理由是，木星的卫星可能具备大量可利用的资源，而且逐步前进脚踏实地更符合现在的航天理念。但林越始终不理解，对宇宙有着疯狂幻想的他，并不想在木星逗留太久甚至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于求成，一步一步来啊孩子。”林天海在团队休息时对林越说。这是他们父子这几天的第三次争吵了，但这次林越什么也没说，他离开实验室，去见他的高中同学，也是儿时的伙伴---李乐。李乐的专业是人工智能，在这方面也算是为数不多有建树的年轻人，虽然研究方向不同，但他们一直有联系。

“你父亲在这方面毕竟是世界级的科学家，经验丰富，你要多想想他的理由。”李乐听完林越的抱怨后说到，小嘬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算了，连你都这么说，”林越笑着摇头，“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了？那个项目进展得顺利吗？”李乐的项目是基于人体神经学，对人工智能进行指数型提升，这无疑是对人工智能进步的一次大胆地尝试。其实这种想法并不是无中生有，相反，很多人都尝试过这个领域，不过因其难度系数太高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李乐虽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天才，但当看到他选择研究的方向之后，很多这领域的前辈都难免会感到惋惜。但李乐不这样想，他想从理论去接近现实。

“人的大脑研究现在也只是到了分子层次，而真正要解开人的思维怎样形成的秘密可能要涉及到量子层面。”李乐常常这样自言自语。

“越，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经过这几天的研究，我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我越发地觉得机器人不可能和我们具有一样的思维。”

“本来就不可能嘛，你现在终于想通了，换个研究方向，你以后造诣也不浅。”林越以为李乐是发觉了课题的超前要打算放弃。

“不，不，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接着他们陷入了一段沉默，李乐向咖啡里加了块糖。

2.初探赤星

在团队会议讨论结束后，林天海提出的方案，以高票数压倒了林越及其他人的方案。投票时，林越一直都很平静。会议结束后，父子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良久林天海开口道：“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能理解你对宇宙深处的热情。其实，我们航天人谁不想早点看看宇宙的全貌？但探测这事就得慢慢来，一步一步地来。”

火箭发射这天比喜讯更先来的是噩耗---林天海在实验室倒下了，多年来的拼命式科研还是压垮了这位科学“巨人”。林越一路跟着父亲到了医院，可林天海的情况并不理想。

“爸，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林越在林天海床边汇报完项目情况后强忍泪水说道。林天海静静地望着林越，分明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要说的太多太多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家祭不忘告乃翁！”

林越终于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脸上划落下来。“会的，会的……”发射还是同前几次一样顺利，赤星1号载着句芒号探测器直冲云霄，那天早上阳光很好，火箭沐浴在阳光中显得更加磅礴，伴随着林天海逝去的灵魂飞向宇宙。

探测器在8点25分时候正式进入木星轨道，然后开始点火进入木卫二的轨道，最后开始着路。离进入木卫二的大气层还有一段时间，林越早早地就来到了监测中心的大屏幕面前，他想第一时间目睹这让父亲至死牵挂的地方。

着陆倒计开始，“5、4、3......”屏幕突然出现花白，林越第一反应认为是通讯设备出现问题，但在检查一番之后，并没有发现问题。还在林越沉思原因的时候，控制中心却发出一片震惊的呼喊，林越抬头一看，偌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排工工整整的大字——“你好，地球人，请不要打扰我的实验室！”

3.欧罗巴对话

林越现在很紧张，不，应该说是兴奋，换做任何一个航天人来说现在都应该很兴奋，首先，“博士”同意与地球文明通话就已经很不可思议，其次，按资历和学术贡献他本不该是这次与“博士”通话的人，但他的父亲林天海是这个计划的总工程师，为了纪念林天海，会议上选举对话人的时候，超过8成的人都选择了林越，想到这里林越心里不禁又泛起涟漪。

之所以把外星文明称为“博士”，是因为那句“请不要打扰我的实验室”，对于这句话，之后的科学界有多种解释，认同度高的是“一个文明程度远高于地球文明的文明的科学家在木卫二上进行某种科学研究”，但这种解释仍然有许多让人不信服的地方，比如其中的“实验室”是指什么，“博士”文明会有“实验”这种概念吗。这时一个甜美的女声打断了林越的思索：“林博士，对话马上开始，请移步会议大厅。”

在那位联合国秘书长助理的带领下，林越缓步走入大厅，四面都是摄像机但没有记者，大厅中央有一个大的显示屏，显示屏下有一把纯白色椅子，很新，显然是才布置的。周围有很多科学家，文学家和政府官员，科学家代表团准备了一些理论问题想要提问，文学家代表团想要了解文学对外星文明的意义，而政府官员的出席只是各国为了在这历史性的一刻留下自己的身影。一面玻璃墙把林越和他们隔开，林越在玻璃门前最后整理了一下他的着装，他不确定“博士”是否能看见或在意，但他不想在各国直播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形象，林越再次回忆“博士”同意回答的问题以确保自己不会犯错。

世界时上午1点整，句芒号开始工作，为了能与“博士”对话，句芒号从一个探测器委身成为一个通话筒。林越在联合国秘书长的示意下开始了对话。

“‘博士’，晚上好。”字幕随着林越的话语准确地出现在屏幕上。其实“博士”可以直接“听到”人类说的话，但“博士”要求这样，因为这更符合他们文明的交流方式。

在场的人都在紧张地注视这屏幕，一排字幕迅速显示出来：“晚上好，人类，特别是我的对话者林越先生。”“博士”还是准时出现了。场外的人有些哄闹。

林越：“‘博士’，按照之前和您的约定，要开始向您提问了，在这之前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博士：“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你准备的问题我都知道了，我都可以回答，除此之外你们还可以问一些其他的...问题，但不能涉及物理规律及理论知识。”听到这里，在场的一些科学家眼光暗淡下来，显然对接下来发生的对话失了兴趣。倒是之前一直被轻视和讽刺的文学代表团兴奋了起来。

“好的，”答应“博士”的要求是谈话的前提，“第一个问题：你来自何方，也就是你们的文明出于宇宙的哪里，我们两个文明有直接接触的可能吗？”

“我来自银河系的另一角落，我们和太阳系文明一样处于银河系的边缘地带，不过这个回答并不准确，因为对我们来说适合的地方都可以是我们的星球。很遗憾地告诉你们，我们两个文明没有直接接触的可能性，而且我的文明并不是都像我一样尊重你们。”

“好，第二个问题，在第一次对话中你提到木卫二是你的实验室，请问你在做什么研究呢？这个问题我认为涉及一些科学，当然你可以做一些浅显的回答。”

“的确，我进行的研究……还是给你们看看吧，反正以后你们都会见面的。”

“请天体物理和宇宙学的科学家们回到座位上并保持安静。”秘书长警告冲向玻璃罩面前仔细观看的科学家。

屏幕上的字幕消失了，首先充满屏幕的是一片无边的冰岸，所幸没有暴风雪的干扰，一切就像地球的寒冬一样真实，镜头接着向下透过冰面，冰面下是深蓝的海水，接着镜头一转，一道道强光闪过，原来是一辆辆像车一样的“机器”在水中奔驰，井然有序......

大厅陷入了沉默，科学家们没有想到，木卫二上真的存在生命，而且还是在水下。从画面上来看，这个文明已经到了工业时代。可为什么“博士”称这些是他的实验室呢？“对话人，这些事物已经远超出你们问题的范围了，我也不确定这样对你们是否正确，现在你可以以你个人的角度向我提问，你肯定有很多的问题。”最终还是“博士”打破了沉默。

“博士”的话音惊醒了思考中的林越，他马上问到：“这是他们的载具？他们能直接在水中生存吗，像我们在空气中那样？”

屏幕出现了一些杂乱的符号，但不知为什么林越感觉这是“博士”在轻蔑地大笑“?καó????..他们？忘了告诉你们，我所在的文明是硅基文明，我在制造碳基..机器人？这些只会排队前进过滤海水的东西都是碳基的，为了让他们更像我们所以造成了这个模样，被你们误解成“车”了吗??ò??，但他们智能程度还太低，我的实验就是记录他们的进化过程，我会让他们自由发展，提高智能程度。最终我会炸毁这颗卫星。哦放心对你们不会有影响的，我说过我很尊重你们的。”

屏幕面前正在收看直播的李乐突然兴奋起来，自顾自地说到：“我知道，我就知道。这就是硅基文明的人工智能！”

“博士”的话让在场的人直冒寒气，不断冲击着人们心灵。这时林越反应过来：“可是，你怎么确保他们的智能足够高后不会发现以至于攻击你们？”林越想到，他们的攻击可能根本对“博士”没有影响，接着补充道：“就算你根本不屑于他们的攻击。又或者，当他们的文明的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可以宇宙旅行，那他们不会逃离出你的...实验室吗？”

屏幕上又出现了那些杂乱的符号，“??ē???...这也算问题吗？你们不是还有机器人三定律吗？你们会让你们的机器人攻击你们吗？写在程序里不就好了吗？”像是知道林越还想要反驳似的，“博士”继续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写程序对吧？不是有基因吗？刻进去就行了。再说一个你们可能感兴趣的，为什么我会选择用碳基生命而不是我们的硅基生命来做机器人？的确，在宇宙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硅基文明更适合生存，我们也尝试过创造硅基生命，但这就像你们在造一个试管婴儿一样，这是困难而没有意义的，相比之下弄些机器人是不是要简单得多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屏幕前的李乐早就站了起来，整个人兴奋了许久，但随即又瘫坐一团，神情迷离地说到“不会有思想的，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林越离开了对话室，现在该那群文学家提问了。林越不明白在经历了这样的冲击下，他们能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又能具有怎样的文学意义，但林越错了，至少文学家代表没有慌张，而是向那位不知处在宇宙何处“博士”郑重地问道：“我们注意到木卫二上的这些文明已经有了工业时代的特征，比如那些钢铁建筑，如果他们也开始制造机器人，人工智能，那应该是硅基的吧？请问你们将怎样看待这种行为呢？”林越注意到对话人明显在笑，那是在学生发现一个平时都不会出错的老师今天竟然把一个简单问题弄错时才会有的笑容。显然他们觉得自己难住了“博士”。就像他们想象中的一样，这次屏幕上没有立刻出现回答，过了好一会，一排工整的字出现在人们眼中。

“就像你们看到你们家的电冰箱造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婴儿。”

4.尾声

波光粼粼的大海反射着来自八光分外的太阳的光线，几亿年前也许就是在这片海域，有了第一个由分子不断结合而成的蛋白质，又到了某一时刻，一个非凡的分子偶然形成。我们称之为复制基因。然后开始有了生命，生命不断地进化进化，走到了现在。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告诉你，“不用那么复杂，我们自己就能制造生命，我们只不过想看他怎样发展然后为我们服务，要是他达到了或者达不到我的预期实验效果，炸掉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越的心里有点不好受，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宇宙是很残酷的，但真正面临这一切时还是显得很无助。林越不断回想“博士”的话语，想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对于“博士”，林越其实很有好感，特别是他多次提及他很尊重人类时。一阵风拂过林越的脸庞，站在父亲的墓前，林越觉得这又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对待碳基文明如此的人，怎么会对人类有尊重的意思了，而且地球的环境明显更适合碳基文明生活，那为什么他还要把实验室放在木卫二呢？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大海竟然开始下起小雨来，在海面上滴滴点点，不远处的小海龟正着急地向大海爬去。

“人类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的黑石碑呢？”“博士”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