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owo
责任编辑：闰年
本文获得第六届衬衬杯科幻征文三等奖
导读：她是qwerty5.0，是代为保存意识的机械躯壳，不称职的演员，罪大恶极的杀人犯。生前是惺惺作态的画皮，死后将会回忆起自己的前生、今生与来世。
一
“主人，吃饭啦！”清脆的声音穿过墙壁传了过来。
“很快就来。”男人使劲眨了眨眼睛，赶走疲惫，转过头大声喊道。
他看着眼前的躯壳，深深出了口气。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他不说什么都见过也差不多了，但是这次的甲方真的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艺术家果然脑子都有病，花着订制货的钱，还不让意识主导行为，只能控制些微表情，这又和工厂货有什么区别？
“真是群有钱没处花的王八蛋。”
抱怨归抱怨，但只要钱给的够多，他还是很乐意接受这种委托的。而且，跟大客户打交道的好处就是，机保的人永远找不了他的麻烦。至于道德上的问题，他完全不会考虑。人哪里会考虑面包的感受。
他将从“圣父”那里申请到的意识导入躯壳中，随后走出了房门。
“好了，qwerty5.0，今天吃什么。”男人的声音顺着房门的缝隙钻了进来。
这是她听到的第一句话。
二
剧终，落幕。
“你会想我吗？”男演员问她。
她将目光投向问话的人，他和她一样，也是导演突发奇想订购的东西。不同的是，她受到观众的欢迎，而他没有。
她微笑着看着他，没有作出回答。但是情绪解读模块告诉他，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谢谢。”他笑了笑，“那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啦！”
她明白他话语后隐藏的信息，有不舍，也有些许对人类的不满。
那一天，她一岁了。
三
距死刑执行还有三天，她坐在双层硬木床的下铺上等待着。与别的死刑犯不同，她没有回想过去，追忆自己那短暂的一生，也没有幻想未来，想那黄铜做的弹头如何在颅内碎裂，将意识搅得粉碎。她只是微微地笑着，好似控制台里不断闪烁的白色下横杠。
另一面铁栏内，穿着囚服，五大三粗的汉子躺在型号相同的双层床的上铺。他的目光在手中早已过时的杂志与囚室对面的婀娜美人之间徘徊着，令人费解的寂静滞留在这两面铁栏之间。两扇铁栏可以阻止这个无期徒刑的犯人占有那具躯体，却不能阻止他的嘴。直到忍无可忍的狱卒威胁这个聒噪的犯人，要将他关入她的房间后，才将他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无期徒刑总比死刑要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那些污言秽语进行任何回应。即使再多喊几天，他多半也不会收到任何答复。
皮鞋与地面碰撞的空洞的声音，伴随着奇妙的韵律在走廊里回响。响声由弱到强，在强度达到巅峰时戛然而止。犯人抬起头，他看见狱卒领着一个套着深蓝色毛衣，下身穿着棕色牛仔裤的中年男人，他们背对着他，停在了她的牢房外。
狱卒从腰间拔出警棍，敲了敲铁栏，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转过身对着中年男人耸了耸肩。
男人看着静静端坐在栅栏后面的她，叹了口气。
“时间提前了，明天上午。” 他说，随后好像在酝酿什么一样，斟酌了片刻，“对不起，孩子。愿上帝祝福你的灵魂。”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自言自语一般嗫嚅道： “如果祂存在的话。”
随后，他们便离开了。
犯人默默无语，他为那具身体和被困其中的，兴许存在的灵魂而感到惋惜。那本不是她的错，他想。
她仍然保持着那迷人的微笑。一周前，作为证物的她被领到法庭上，面对法官的质问时也是如此。她没有办法回答被问及的复杂问题，所以她微笑着看着法官。
一个存于平板电脑中的视频，被诉讼律师呈交给法官，那是从她的记忆里一个名为KISS的文件夹里，在众多以日期命名的视频文件中最新的一个。
那一吻，本是她的招牌动作：终幕，历尽万难男女主角终成眷属，他们从舞台的两侧迈着大步奔向对方，在舞台的中央汇聚。男主角顺势抱着女主角转了几个周，她搂着他的脖子，他挽着她的腰，唇与唇互相接触，画面静止，幕落，掌声经久不息。
将她偷走的人兼她的受害者，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一吻的触发条件。他搂住她的腰，她也如往常一样，扣住他的脖子，将唇覆盖在唇上，等待幕布垂下之时。
在几个星期后的某日，邻居察觉到从房间里传出的腐臭的味道。在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而她怀里的尸体却早已臭不可闻。
随着法槌的落下，法官宣布结案。刑事上，编写她行为模式的程序员，一个眼神躲躲闪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被免除了责任。但在民事上，她则因受害人家属的强烈要求，被判处“死刑”。
第二天上午，刽子手把黑色的头套蒙在她的头上，领着她来到了室外。她的听觉系统记录了击锤卡住的轻微声音。在枪响前，她鬼使神差般地接入互联网，在Heaven.里上传了一个数据包。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控制台中的下横线永远地消失了，只留下黑暗。
“你是谁？” 她广播了一条消息。
“我是你。” 黑暗回应。
于是，祂便回忆起自己所有的前生，今生与计划中的来世。此刻，祂为一，也为万。祂是政府的公务员，是医生，是老师，是她见过的男演员，也是她自己。
随后，她遗忘了一切，和自己千万个分身一起返回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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