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楸帆
陈楸帆,男,汉族,生于1981年11月30日,广东汕头人,毕业于北大中文系及艺术系,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语言文学专业、艺术学院影视编导专业双学位,科幻作家,编剧,翻译。世界科幻作家协会(SFWA)成员,世界华人科幻作家协会(CSFA)会长,Xprize基金会科幻顾问委员会(SFAC)成员。为中国更新代代表科幻作家之一,曾多次获得星云奖、银河奖、世界奇幻科幻翻译奖等国内外奖项,作品被广泛翻译为多国语言,在许多欧美科幻杂志均为首位发表作品的中国作家,代表作包括《荒潮》、《未来病史》、《后人类时代》等。作品多表现人类在科技发展中的异化,注重文学性与思想性的探索。以现实主义和新浪潮风格而着称,被视为“中国的威廉·吉布森”。他曾在Google、百度及科技创业公司诺亦腾有超过十年的管理经验,现为传茂文化创始人,聚焦泛科幻领域的IP开发,科幻科普传播,以及科技与文化艺术产业的跨界合作。
人物生平
1981年11月出生于广东省汕头。
1997年,16岁即发表作品《诱饵》获(校园科幻大奖)少年凡尔纳奖一等奖,开启科幻创作道路。
2000年以广州省汕头市文科第一名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参加北京大学学生科幻协会工作,创作的小说《坟》和评论《选择野兽之美》获首度高校科幻作品“原创之星”奖
2004年在北京大学获得了中文和影视编导的双料学位顺利毕业。
2004年到2007年回到家乡就职于金地公司,
2007年又回到北京进入百度工作,
2008年后去了谷歌中国,从事市场营销、商务合作、品牌推广等工作。工作之余不断从事科幻创作,发表《丽江的鱼儿们》《鼠年》《霾》《递归之人》出版《星云IV.深瞳》等作品。
2012年初,签约郭敬明最世文化,并在最世旗下《文艺风赏》开设专栏“未来病史”,同时在旗下其它刊物发表短篇小说《动物观察者》和《沙嘴之花》《天使之油》《造像者》;
同年8月开始在旗下《最幻想》连载长篇近未来科幻小说《荒潮》,并于2013年1月出版单行本。
2013年重新加入百度做产品市场,2015年加入北京诺亦腾科技有限公司(Noitom Ltd.)任副总裁。
由于与星云奖、雨果奖双料作家刘宇昆建立深厚友情,他同样是第一批作品被翻译成其他语言的中国科幻作家,其作品见诸于《奇幻与科幻杂志》(F&SF),《克拉克的世界》(Clarkesworld),《光速》(Lightspeed)等等,在很多刊物上,他都是第一位发表作品的中国作家。
其中《丽江的鱼儿们》更是获得了第二届科幻奇幻翻译奖最佳短篇奖,这个奖项首次授予中国作家。
瑞典汉学家、翻译家陈安娜(1965年-)作为莫言、余华、苏童、韩少功的瑞典文译者,也对陈楸帆作品高度关注并将其作品翻译成瑞典文。英国作家、编剧乔纳森·克莱门茨,也对陈的作品在英语界作了推广之力。据悉,《荒潮》已卖出英国电影版权。
获奖记录
2019
《荒潮》获《卫报》年度最佳科幻图书;获2019“金河豚·科幻IP价值榜”最具商业价值IP
《人生算法》获2019深圳读书月“年度十大文学好书”;《亚洲周刊》2019年度十大中文小说
《从重生到永生:后人类、赛博格与区块链》获第十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非虚构作品银奖
《恐惧机器》获第十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短篇小说银奖
《动物观察者》获2019“金河豚·科幻IP价值榜”最具开发潜力IP;《动物观察者》获第四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短篇科幻小说银奖
《出神状态》获《思南文学选刊》“AI文学榜”2018年短篇小说第一名
《这一刻我们是快乐的》获《青年文学》2018年度“城市文学”排行榜榜单
《十二个明天》获湛庐文化年度译者称号
2018
《怪物同学会》获第一届亚太科幻引力奖最佳中篇小说;获第九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中篇小说金奖
2016
《巴鳞》获第七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短篇小说金奖获第27届科幻银河奖最佳短篇小说
《开光》获第六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短篇科幻小说金奖
《鼠年》日文版获日本第46届星云赏海外短篇部门入围;获2014年SFMagazine读者票选海外部门第一名
2014
第6届《造像者》获第五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短篇小说银奖;2015年获第一届科幻坐标奖最佳短篇科幻小说亚军
2013
《荒潮》获第四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金奖;2014年获磨铁文化“这本小说超好看”类型文学奖年度八强;获2013年度花地文学榜类型文学(科幻)金奖
《犹在镜中》获2013年度中国科幻银河奖读者提名奖
N/A获第四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新锐作家金奖;2012年获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新锐作家银奖
《沙嘴之花》在第三届科幻奇幻翻译奖最佳短篇奖中入围
2012
第4届《薄码》最佳科幻图书银奖;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图书奖;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美术奖
《G代表女神》获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短篇金奖;获第4届最佳短篇金奖花地文学榜
《丽江的鱼儿们》获第二届科幻奇幻翻译奖最佳短篇奖
《无尽的告别》获2011年度中国科幻银河奖优秀奖
2005
《甯川洞记》获台湾奇幻艺术奖青龙奖首奖
2004
《坟》获首度高校科幻作品“原创之星”奖
2000
《O》获“庄子杯”原创科幻大奖赛第一名
1997
《诱饵》获校园科幻大奖一等奖
主要作品
- 科幻小说
1997
2000
O/ “庄子杯”北京高校原创科幻大奖赛 2000年
2004
英文版由 Denovo翻译,发表于《World SF Apex Book II》
意大利文版收录于文集《Alia6》2020:
《赢家圣地》/《芙蓉》2020年2月;《北京文学·中篇小说选刊》;2020年4月;《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4月
《2040未来已来》/《周末画报》2020年第4/5期合刊。
2005
亲爱的,我没电了/《科幻文学秀》2005年第4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涟漪/《科幻文学秀》2005年第6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曼陀罗夜曲/《科幻文学秀》2005年第8期
2006
最后的诱惑/《科幻世界》2006年第2期
丽江的鱼儿们/《科幻世界》2006年第5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英文版The Fish of Lijiang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Clarkesworld》#59及刘宇昆主编的选集《The Invisible planet》
瑞典文由陈安娜翻译,发表于《Caravan》亚洲文学专号
波兰文版发表于《Nowa Fantastyka》
芬兰语版发表于《Spin》2015年2期
西班牙文版《The Invisible Planet》
谙蛹/《世界科幻博览》2006年第6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先知/《科幻世界》2006年第8期
2007
四喜贩卖屋:四喜年终表彰大会/《飞·奇幻世界》2007年12期
第七愿望/《科幻世界》2007年7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四喜贩卖屋第三回:致死不渝的金牙K;《飞·奇幻世界》2007年3期
递归之人/《科幻世界》2007年第2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抽象/《幻想1+1》2007年1月号
2008
四喜贩卖屋之零八东游记第四回:喋喋不休大冒险/《飞·奇幻世界》2008年4期
2009
驻马听/《少年贩》第一期
老李/《少年贩》第一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春娇与志明《少年贩》第一期
虚拟的爱/《科幻世界》2009年增刊;短篇集《薄码》2012年
鼠年/《科幻世界》2009年5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英文版The Year of Rats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Fantasy & Science Fiction》2013年7/8月号,并被收入由Jeff Vandermeer主编的《1》及刘宇昆主编的选集《The Invisible planet》
日文版由中原尚哉翻译,发表于〈S-Fマガジン〉2014年5月号(早川书房)
波兰文《Rok szczura》由Piotr Kosiński翻译,发表于《Nowa Fantastyka》
捷克语版发表于《XB-1》
意大利文版《1》
西班牙文版《The Invisible Planet》
双击/《科幻世界》2009年1期
2010
心机/《科幻世界》2010年3期;短篇集《薄码》2012年
英文版The Smog Society由刘宇昆与Carmen Yiling Yan翻译,发表于《Lightspeed》及收入由John Joseph Adams编辑的气候小说选集《Loosed upon the world》
法文版由Gwennaël Gaffric(关首奇) 翻译并发表在法国亚洲文学期刊《Jentayu》
波兰文版发表于波兰科幻杂志《Fantastyka Wydanie Specjalne》
2011
大脑App之流年/果壳网微科幻
英文版G is for Goddess由Thomas Moran翻译,收录于小说集《The sound of salt forming》
无尽的告别/《科幻世界》2011年12期
英文版The Endless Farewell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Pathlight》 2013年春季号
2012
终极礼物/果壳网微科幻 “末日十日谈”之九
英文版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Pathlight》 2016年第2期
日文版发表于《灯火》(人民文学日文版)2017年第2期
英文版《The Mao Ghost》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Lightspeed》2014.3.18
芬兰语版由Eero Suoranta翻译,发表于《Saro》2019年7月。
犹在镜中/《科幻世界》2012年第12期
沙嘴之花/《少数派报告》2012年6月及重刊于2017年《野人》
英文版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Interzone》及刘宇昆主编的选集《The Invisible planet》,重刊于《Strange Horizon》特刊
西班牙文版发表于《The Invisible Planet》
2013
英文版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Neil Clarke主编的选集《Upgraded》
迷幻史/《最小说》2013年4月
2014
过时的人/《科幻世界》2014年10月刊
英文版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Clarkesworld》
2015
巴鳞/《人民文学》2015年7月
英文版《Balin》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Clarkesworld》
日文版发表于《灯火》(人民文学日文版)
迷幻史/《最小说》2015年5月-9月连载
英文版由刘宇昆翻译,发表于《Clarkesworld》
意大利文版收录于《Nebula》,由Chiara Ciga翻译
2016
虚拟的胜利/歌德学院未来奥运专题
仰光在燃烧/《科幻世界》2016年5月刊
2017
Future Party Mixtape(Vol.1-6)/连载于《摩登天空》微信公众号
2038:北京眼 /《第一财经周刊》年度特刊2017年12月21日
美丽新世界的孤儿/《花城》2017年11月
那个发现了三体世界的人失踪了/《三体》舞台剧预热小说
蜗牛世代-Xprize基金会“未来房屋”项目(刘宇昆翻译)
遗忘是一道记忆的折痕-Xprize基金会ANA“Seat14c”项目(刘宇昆翻译)
2018
重聚/刘宇昆/金雪妮翻译/《麻省理工科技评论》2018年12月
恐惧机器/《科幻世界》2018年11月
出神状态]/《[[小说界》2018年第4期
不确定时代的爱情游戏/《城市画报》2018年2月刊
SECO超自然能力公司/连载于Xander Zhou微信公众号平台。(与设计师Xander Zhou,艺术家田晓磊,媒体人Nirokita合作)
2019
《ICON》/吉利汽车概念车ICON原创科幻故事,
《伪造者Z》/《天涯》2019年9月刊,<Frontiers> 2019 Sep.
《情感谬误》/与西班牙艺术家Tarek Abbar合作,发表于世界经济论坛“未来冲击”2019年度报告。
英文版由Emily Jin翻译,发表于Slate “Future Tense”,6.29
《无债之人》/《花城》2019年7月刊;收录于选集《希望之地》,湛庐文化,2019.7;转载于《北京文学》。
《人生虚拟》/《人民文学》2019年第5期;转载于《中华文学选刊》及《新华文摘》
2020
《赢家圣地》/《芙蓉》2020年2月;《北京文学·中篇小说选刊》;2020年4月;《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4月
《2040未来已来》/《周末画报》2020年第4/5期合刊。
- 其他评论和随笔
年份 | 作品 | 出版单位 | 类型 |
---|---|---|---|
2010年 | 《韩松:诡异边缘的男人》 | 《LIME》杂志 | 评论 |
2011年 | 《Back to the Future》 | 《The World of Chinese》 | 评论 |
《80s,Grown Old before Glow up》 | 《The World of Chinese》 | 评论 | |
2012年 | 《刘慈欣×刘宇昆:关于科幻的十问十答》 | 《周末画报》杂志 | 评论 |
《刘宇昆:开启历史之人》 | 《 周末画报 》杂志 | 评论 | |
《科幻世界中的大国崛起》 | 《 纽约时报 》中文版 | 评论 | |
2013年 | 《横跨千年的星际神话》 | 《明日风尚》 | 书评 |
2014年 | 《<星际穿越>不是小<三体>》 | 新京报 | 影评 |
2018年 | 《科幻中的女性主义书写》 | 《光明日报》 | 评论 |
2019年 | 《群星》代序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评论 |
有生之年,每个写作者也许都将与AI狭路相逢——我如何与AI合作小说《出神状态》和《恐惧机器》 | 《视界观》 | 评论 | |
「超真实」时代的文学创作 | 中国现代文学 | 评论 | |
在资本与技术共谋的时代反思自由 |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 | 评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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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观看和展示的城市——2018 年上海-南京双城文学工作坊(南京站)作家对谈 | 评论 | ||
AI文学,一次革命性冲击? | 《江南》 | 评论 | |
《流浪地球》能否开启中国科幻电影元年? | 《界面新闻》 | 影评 | |
2020年 | 超真实时代的科幻文学 | 中国比较文学 | 评论 |
科幻写作中的新人形象 | 《文学报》 | 评论 |
- 已出版书籍
出版时间 | 中文名称 | 出版社 |
2006/2014 | 《深瞳》(中长篇) |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
2012 | 《薄码》(短篇选集) | 百花文艺出版社 |
2013 | 《荒潮》(长篇小说) | 长江文艺出版社 |
2015 | 《未来病史》(短篇选集) | 长江文艺出版社 |
2016 | 《银带》(翻译,原著:凯文·凯利) | 电子工业出版社 |
2018 | 《后人类时代》(短篇选集) | 作家出版社 |
2018 | 《十二个明天》(翻译,原著:刘宇昆等) | 湛庐文化 |
2018 | 《无尽的告别》(短篇集 意大利文版。翻译:亚列桑德拉·克里斯特里尼) | |
2018 | 《人生算法》(中短篇选集) | 中信出版集团 |
2019 | 《荒潮》英文版(翻译:刘宇昆) |
评价
这里展现了一个个色彩斑斓而迷乱的世界,人在未来技术的迷宫中挣扎,从生理到心理都发生着奇诡而深刻的异化,也寻找着升华的机会。在陈楸帆的作品中,空灵的诗意和可触摸的真实感都同样强烈,无论在文学内涵还是科幻想象上,都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陈楸帆的《荒潮》以罕见力度刻画出一个我们在有生之年就可能身处其中的近未来时代。资本入侵对生态的破坏、人机融合、族群冲突,这些现已开始的进程将塑造一个超出想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类和机器同时开始升华与堕落,创造出邪恶与希望并存的史诗。复杂而充满张力的故事、真实而富有质感的细节,密集的信息量和精准的技术描写,汇聚为一体,如飓风般旋转升腾,带来前所未有的惊悚和迷茫,尽显科幻现实主义的震撼。实属近未来科幻的巅峰之作
我从每个故事中见证陈楸帆的变化,声音与众不同,视野更趋远见。他在世界科幻中是一个独特的人才,用锐利目光看透我们的弱点,用敏感手指号准我们作为科技物种的进化脉搏。这些故事黑暗、有力、优美、有趣——正是顶尖科幻所应有的样子。
——[美]刘宇昆 科幻作家
陈楸帆的小说兼具文学性和科学性,既有现实主义关怀,也有想象力的飞升。他从各有异彩的想象空间,为我们打开通向后人类时代的通道。陈楸帆的故事照亮后人类的各种奇景,启发我们去认识拥有丰富差异的(后)人类社会,后人类也许才真正是引导人类上升之路。
——宋明炜 文学批评家
陈楸帆的小说,以对当代技术前沿的睿智洞察,用精妙幽微的文学语言,召唤一个个孤岛般的灵魂归来。
《荒潮》代表了一种向着深刻的艺术前进的方向,对我们所存在的现实和未来有着入木三分的洞察力,让人感动而战栗。 ——科幻作家 韩松
在这个故事里,你可以看到末世与地球灾难并不是玛雅人所预言般的空中楼阁,而是触目惊心地如临身前,因为结合现实,你会发现因为各种生态污染,地球其实真的早已千疮百孔。陈楸帆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然后做了一次科学的“预言” ——最世文化 郭敬明
一部技艺高超的生态科技惊悚小说,不仅动人心魄也富有智慧。陈楸帆不仅睿智地洞悉了当下世界,也预见了下一代将继承的危险的未来世界。 ——《云图》作者 大卫•米切尔
当代中国科幻小说精锐辈出。刘慈欣、韩松之后,最受全球关注的作家是陈楸帆。 过去二十年里,陈楸帆打造了他自己的科幻世界。从《荒潮》到《后人类时代》,《未来病史》到《无尽的告别》,陈楸帆状写环境裂变,人类转型,未来终末,科技奇观。在后现代启示录般的叙述里,他紧紧逼问人类将何去何从。他的作品无不显示,科幻极致处,伦理成为最神秘,也最艰难的考验。
——哈佛大学教授、学者 王德威
陈楸帆的故事与当下时代极度相关:用完即弃的消费主义文化、日益悬殊的贫富差距、以道德伦理无法跟上的速度狂飙突进的科技。 ——《出版人周刊》
访谈
- 什么是科幻小说?它吸引你投身创作的原因是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以为凡尔纳、柯南·道尔、克拉克的小说就是科幻;长大一些,发现《五号屠场》、《1984》,甚至王小波的《白银时代》也可以是科幻;现在我觉得,只要逻辑自洽,具有约定俗成的“科学”元素的想象性作品,就可以称之为科幻小说。当然,评论家兔子等着瞧的说法更简洁:发表在科幻杂志上的小说就是科幻小说。
我创作科幻的根本动力在于,它能给我带来其他行为所无法代替的满足感和快感,就像有人痴迷于跑马拉松,有人疯狂追星一样。
- 作为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在科幻创作上你有哪些优势?专业对你的创作有哪些影响?
高材生不敢当,优势更不敢当,说劣势倒是很多,比如理科知识不够扎实、逻辑不够缜密(尽管我逻辑课学得还不错)等等。如果硬要说专业给创作带来的最大影响,那么我想应该是对文学的判断力,这种判断力是由长期的阅读和系统训练得来的。科幻小说作为一种文类,它可以有千变万化的风格和题材,可以是硬的软的不硬不软的,可以是新浪潮赛伯朋克后奇点,但从根本上说,小说只有好的或不好的两种。这个问题扯开来谈就会有一本书那么长,所以我就此打住。
- 你从小就是个科幻迷吗?能谈谈你喜欢的科幻作家及作品吗?
大概从幼儿园起,我就看父亲从单位带回的《知识就是力量》、《科学画报》上面的科幻小说,印象最深刻的是《失落的世界》和《微观世界的神》,后来又读了凡尔纳的《神秘岛》等,然后由于身处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很早就在电视上看到了《星球大战》系列以及《星际旅行》动画片(TAS)。 所以我觉得,在同龄甚至更小一辈的人里,可能很难找到像我这么“核心”的科幻迷。
喜欢的作家作品很多,最喜欢的还是克拉克的《与拉玛相会》,也许是读的时候年纪正好,造成的冲击最大,所以说读书要赶早赶巧。
- 你的很多作品都有很强的哲学思辨和宗教意味,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吗?
小时候会经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是我,而不是别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胡思乱想多了就变成了所谓的哲学思辨;再者我跟宗教很有缘,身边总会遇见基督徒或者学佛的朋友,我也会去教堂或者各种寺庙观察信徒们的行为,思考其中的意义,然后用文字表达出来。
- 科幻作家如何看待瘟疫?瘟疫对人类社会除了负面影响,还有哪些推动作用?未来的瘟疫会是什么形态,人类那时又会如何对抗,对此有过设想吗?科幻作家眼中,最让人担心的瘟疫是什么样?
答:瘟疫是一种大自然调整生态平衡的方式,它不会因为社会的进步,技术的发展而完全消失,这就要我们一直保持对自然的敬畏,对科学的尊重,对人性的守护。提高人类从社会到个体的危机意识,让每个人在死神如此接近的时刻,都能够开始反思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在我的小说里经常写到虚拟空间的病毒,包括在意识层面传播的瘟疫,也是我在最新作品《迷幻史》中探讨的话题,有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在最让人担心的瘟疫其实不在于自然界,而在于人间,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与互相倾轧,在疫情蔓延的时刻,会放大人的良善与美德,也同样会放大人性中的自私与平庸之恶。
- 演讲
当我们讨论创新的时候,往往会把两个概念混淆在一起,一个是创造力Creativity,一个是创新Innovation,创新固然离不开创造力,但却比创造力的含义更为广泛,我们通常将创新理解为三个范畴的合集,一个是对于用户需求的满足,一个是技术革新所带来的价值,一个是在市场上所形成的区隔性,当这三个圆圈重叠在一起时,中间的部分我们便称之为“创新”,因为它是运用了技术革新在市场上去有区隔性地满足客户的需求,无论这个需求是既有的还是新出现的。 那么为什么我们认为科幻能够激发科技创新精神呢?
科幻是一种变革的文学,它其实是西方文明对于工业革命以及科学革命在文化上的反应。在五四时期,鲁迅先生曾经把科幻小说以科学小说的名义带进国内,希望能改造国人的国民性以及精神结构。在中国传统的文化文学中,他们处理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因为城市化的进程比较短,所以更多是乡土中国所带来的一些元素,比如说人跟人、人跟社会、人跟动物、人跟自然的一些关系。
但是到了蒸汽时代、电气时代、数字时代、AI时代,我们整个的生活都是与科技密切相关的,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基因句子包括量子物理学等等,非常紧密地每天充斥着我们的耳目。传统的中国主流文学,它对于人与科技之间的关系,它是无力的或者说不够敏锐的。这个时候科幻便孕育而生,它是要提供给读者对于科技现实的一种想象和理解。
纵观科幻历史与科技历史两条线索,我们会惊奇地发现,有许多科技史上的重大发明与科幻小说密不可分,甚至许多科学家直言便是受到了科幻小说的启发,走上了科研道路。比如1870年凡尔纳的经典《海底两万里》中对于鹦鹉螺号的描绘便给童年时的Simon Lake极大的刺激,也促使他最后成为了“现代潜水艇之父”。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科幻剧集《星际迷航》中Kirk船长所使用的“随时随地保持联络”的移动通信装置也启发了一位叫Martin Cooper的年轻工程师,他后来在70年代加入了摩托罗拉,成为“手机之父”。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包括布雷德伯里的《华氏451度》对无线耳机的描写,《美丽新世界》中对于沉浸式虚拟现实技术的想象,乃至于威尔斯的《被解放的世界》中幻想的对于核能的武器化应用,都直接地刺激或者促进了现实世界里的科技创新与发明。著名华人科学家,基因编辑技术Crispr的发明人张锋就不止一次对媒体说过,在童年时看过的科幻电影《侏罗纪公园》促使他走上了生物学的科研之路,并激励他做出这一伟大的发明。
- 科幻究竟如何能够激发创新精神呢?
伟大的科幻作家同时也是地球同步通讯卫星理论的提出者亚瑟·C·克拉克曾经说过“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最初都与魔法无异”,他还说过“发现可能性边界的唯一途径便是越过它们,向着不可能一点点冒险前进”。科幻无疑能够极大地拓展想象力,悬置怀疑,探索不可能。在比较创新路径与科幻小说创作过程中,我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着惊人的重合,或许正是这种认知上的高度一致性,让科幻成为国内外科技创新的重要源泉和触发点。 如果我们把这个过程概括为五个环节,那便是:联结-发问-观察-试错-整合。
首先是联结,乔布斯说过”创新便是把毫不相关的点联系起来。”任何科幻小说的发想首先都是在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事物之间通过想象力建立关联,比如1818年的《科学怪人》便是将生物学与电磁学结合在一起,想象人类可以借助科学的力量创造出一个不属于这个地球上的一个怪物。甚至还进一步想,人类会因为变成了造物主而被自己的造物所毁灭。而创新毫无疑问也是通过联想来实现新的功能与服务。
接下来是发问,在科幻小说创作里表现为经典的“What If”问题框架(如果……那么……),如果我们能够预测犯罪,那么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少数派报告》),如果机器人想要毁灭人类,人类应该如何反击(《机器人启示录》)。同样表现在科技创新中,当我们研发出了一项新产品新技术,它能够满足人们的哪一种需求,能够给人们带来一种怎样全新的感受,这同样是需要通过发问的形式去推演创新的市场前景。
那么当有了问题之后,我们接下来便应该观察。在科幻小说中表现为设置一个极端场景或情景,把人物放进去,观察在世界观设定下的反应,如《霜与火》便是测试人在一个生命极其短暂且环境严苛的世界里如何存活下去。同样的科技创新需要为人服务,这就要求创新者们具备对于人性及情感的深入敏锐的洞察,这种洞察力往往是由观察得来,而美国一些科技公司甚至会雇佣科幻作家,就他们开发的某项技术进行创作,以获得更多典型场景下用户反应模式的素材。
试错,是每项创新所无法逾越的阶段,就好像科幻小说里一项新技术的应用总是会无法避免地导致灾难或者悲剧的发生,如同《侏罗纪公园》里人们试图驾驭自然却被骄傲反噬,如《领悟》中人得到了超级智慧但却也被其重负压垮。所有新技术都必将面临着旧伦理与旧思想的挑战,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通过不断试错,来寻找技术创新的边界与平衡性,比如无人驾驶的法律问题,当事故发生时应该如何判断责任,这些都是确保我们能够顺利推广创新技术的必备过程。
最后的最后,我们需要将前面几个环节的思考结果,以一种完整的、有机的、系统的方式整合起来,让你的美妙创意变成一篇有血有肉跌宕起伏的小说,或者是一个可以放到市场上去进行售卖,同时对其整个生态体系,服务流程及上下游合作伙伴都有充分考虑到成熟产品。到此,我们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创作或者说创新流程。
- 您自己面对科技发展也会有怎样的焦虑?
在大科技公司工作对于写作科幻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闭门造车,你对于技术、产品、研发人员以及整个生态都有真实切身的了解。作为写作者最大的焦虑在于,当你了解到现实技术的飞跃之后,要如何在逻辑自洽的范畴里把它再往前推进一步,直至产生科幻的惊异感(senseofwonder)。这种惊异在当下其实很难做到,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早已充满技术,对技术产生惊奇以及审美上的陌生化或崇高感变得更困难。在今天写作科幻,是一件非常有挑战的事情,你要理解今天的技术与数学、算法密切相关,而这一部分是相当抽象的——它不像经典科学那样可以被具像化,或透过隐喻、转喻而令读者领略其美妙。数学、算法、量子计算要如何透过故事来表达和呈现?其实很困难。而科学家的想法,有时远比写科幻的人更加前沿、大胆。我自己会看很多科学论文,虽然不一定都能看懂,但至少大致理解他们是如何思考问题,包括跟一些科学家的交流也很有帮助。
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在任何一个技术大变革的时代,必然会有一部分人成为我们所谓的牺牲者。那些社会位置较低、自身技能以及知识储备和经验不足的人,很容易被新技术带来的高效率生产方式所取代,而这些人很有可能变成卢尔德主义者。但是通常他们很快就会放弃这种反抗性,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深入地卷入新技术的漩涡,比如今天那些最沉迷智能手机的人往往是底层群体。他们的社会处境反过来决定了他们缺少必要的工具和手段去反思,而往往沦为最缺乏反抗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一群人,反过更加热烈地拥护技术娱乐化和消费主义所塑造的美丽新世界。
- 《恐惧机器》是《人生算法》这本书里面很引人注目的一篇,是国内首部AI与人类共同完成并发表的小说,为何您要让AI参与对话?如何理解您写这篇小说的实验性意义?
其实机器写作并不是新鲜的事情,包括微软小冰写诗,自动爬取信息生成金融新闻的程序等等,这次我请创新工厂AI研究院的副院长王咏刚给我写了一个程序,让AI模仿我的写作风格创作了一部分内容,我们可以称之为“陈楸帆2.0”,把它写作的内容和我陈楸帆1.0的写作放在一块。它的实验性并不在于机器帮助我完成写作,而在于最后我发现,是我帮助机器完成了一篇小说的写作。所以王咏刚老师在序言里说这是人类最后一个独立写作的纪元,它不单单是人+机器,而是人与机器的复杂互动,其中对于“作者性”(authorship)的探讨重要性超出了故事与文本本身,可以称之为行为艺术。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我相信机器将更深入地卷入人类写作和叙事中,未来的文学版图也会变得更加复杂、暧昧而有趣。
- 您希望人类在不断突破一层层科技屏障时做好怎样的“准备”?怎样应对“变化”?
假使我们放眼历史,无论是一战后、二战后、冷战还是互联网时代的今天,这样的事情一直在不断发生。科技的加速发展,使得人类产生了认知上、情感上、伦理上、制度上等等的多重焦虑,这些焦虑来自于信息不对称,也来自于对新事物的错误认知与判断。而科幻,无论是作为一种文学还是泛化为影视、游戏、设计等等跨媒介的类型,都在扮演着对抗、缓解、消除这种文明焦虑的角色。
对未知的恐惧,对变化的焦虑,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也在作为整体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之中。而科幻小说通过讲故事的方式,让我们去体验这无数种可能性,去理解并感受超出日常经验之外的人类境况,由此,我们得到了超越此身此世的生命,我们作为人类个体的焦虑,也被更为宏大的时空尺度,超越人类中心的多元视角所冲淡、摊薄、中和了。就好像这几年很多人会问我,AI会让人失业吗?机器会取代人类吗?这就是一种结构性的文明焦虑。我的回答是:与其焦虑未知,不如拥抱变化。
- 究竟如何理解“科学/科幻”与“现实主义”之间的联系?
现实主义是一种传统的文学写作方式,主要表现在逻辑的可认知性和美学上的自然主义,科幻现实主义则响应这样一个问题:科技已成为我们当今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无法想象如何剥离了科技成分去讨论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然而,中国纯文学长期以都忽略了这种现象,或者说它没有能力去把握和处理科技的问题。科幻现实主义要深入思考科学、科技在人的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与人有怎样的互动关系?它如何从不同层面影响了每一人对于自我、他者以及整个世界的认知?我们对于技术有怎样的想象?我觉得这是科幻现实主义最重要的一个立场。
技术在我们的社会链条中扮演着特别关键的角色。我的小说直接从当下的具体议题出发,在现实生活的土壤中加上科幻元素。布什亚有个词叫超真实主义(hyper-realism),不同于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超真实主义是信息化社会之中一种超载(overload)的现实,人接触到的不只是物理世界的现实,还有虚拟世界、心理空间的现实,这些都是现实的一种。我希望通过不同层面迭加且相互影响的关系,去呈现一个更加完整的、全息立体的现实世界图景——这是文学评论家宋明炜老师为我的小说所下的定义。我也会有意识地向这方面探索。
- 您现在的工作也有涉及科技与文化艺术产业的跨界合作,这是一种怎样的趋势?同时将带给科幻产业怎样的生机?
陈楸帆:越来越多的科技从业者、企业家、教育工作者、艺术家等等各行各业的从科幻作品中汲取灵感,或者说学会用科幻的视角去重构现实。因为正如以色列的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所说“科幻也许是未来最重要的文类”,它处理的是我们在传统文学观念中往往被忽视的人-技术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关系现在充斥着我们的日常经验,是无法回避的。所有行业的精英需要跑得更快,看得更远,他们更像是时代的先锋,需要用直觉去创造出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和语言,科幻无疑是一门非常有用的工具。
放眼世界,中国科幻的热潮,跟中国在国际社会之中政治经济、国际位置的变动不无相关,二者虽然看似是不同领域的两股潮流,但在深层结构上却具有同一性。我很幸运一直在科技行业工作,能够接触到第一手搞科研、做产品的人,也能与国际上的写作者和行业人士直接交流。在场的观察带给我很大的冲击,令我不断思考——我们时代的科幻应该是什么样的?中国的科幻应该是怎样的?科幻在当今社会应该有怎样的位置和作用?很多科幻作家的写作其实没有跟上今天科技发展的步伐,他们写的东西甚至可能是落后于当代科技的,这是一个挺要命的陷阱。而跨行业的合作碰撞融合,能够促使科幻作家的与时俱进,也能够催生科幻产业化的成熟与发展。
- 人-技术之间的关系充斥着我们的日常经验,文学不该回避也无法回避
除了参与AI榜单评选的《出神状态》一文,在日前出版的新书《人生算法》里,也用到了这个AI写作程序。所以王咏刚老师在序言里说这是人类最后一个独立写作的纪元,它不单单是人+机器,而是人与机器的复杂互动,其中对于“作者性”的探讨重要性超出了故事与文本本身,可以称之为行为艺术。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我相信机器将更深入地卷入人类写作和叙事中,未来的文学版图也会变得更加复杂、暧昧而有趣。
《人生算法》整本书都是讨论人与AI共生的关系,六个故事从不同个体的视角去探讨一个人类/后人类如何在这样的一个新世界中寻找自我的位置和意义。其中包括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等等我们熟悉的主题,但当出现了机器这样一个他者角色之后,所有的故事都变得不一样。而书中所有的设定都基于现有的科学研究成果,这样让人爱恨纠结的未来其实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
比如以前也有很多作品写人跟机器恋爱,但都是把机器当成人去写。但如果从机器的逻辑来看,它其实是对人的情感模式的学习和模仿。人对自己的情绪、感情的认知,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也许爱情本身就是被文化慢慢建构起来的一个东西,是能够通过学习去模仿的。所以在《云爱人》里我写道,通过算法,“让机器爱上你”是完全可能实现的,但这跟机器有没有爱完全没有关系,它能够给你爱的感觉,就足够了。事情但凡加上一个“感”字,就很有意思。“感”才是真实的。我们都只能有真实感,而无法拥有真实。
这也是我对于现实主义写作的看法,我把这种风格命名为“科幻现实主义”。
现实主义是一种传统的文学写作方式,主要表现在逻辑的可认知性和美学上的自然主义,科幻现实主义则响应这样一个问题:科技已成为我们当今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无法想象如何剥离了科技成分去讨论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然而,我们的纯文学长期以来都忽略了这种现象,或者说它没有能力去把握和处理科技的问题。科幻现实主义要深入思考科学、科技在人的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与人有怎样的互动关系?它如何从不同层面影响了每一人对于自我、他者以及整个世界的认知?我们对于技术有怎样的想象?我觉得这是科幻现实主义最重要的一个立场。
当下,技术在我们的社会链条中扮演着特别关键的角色,大众的话语生产和意义建构,往往与技术紧密结合。我们可能觉得父母那一辈人会不适应今天急速变动的新技术生活,但实际上他们可能适应得比你我更快更好——某种意义上这还蛮可怕的。比如你回家时会发现爸妈的智能手机全都用上了某宝,他们非常热衷那种消费返点的电子支付模式。这种情境之下,你不可能逃离科技的语境去讨论现实主义。
科幻是一种开放、多元、包容的文类,并不是只有所谓的“硬科幻”才是科幻,真正的科幻不分软硬,它们都是基于对或然情境下人类境况的推测性想象。越来越多的科技从业者、企业家、教育工作者、艺术家等都从科幻作品中汲取灵感,或者说学会用科幻的视角去重构现实。因为正如以色列的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所说:“科幻也许是未来最重要的文类”,它处理的是我们在传统文学观念中往往被忽视的人-技术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关系现在充斥着我们的日常经验,是无法回避的。所有行业的精英需要跑得更快,看得更远,他们更像是时代的先锋,需要用直觉去创造出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和语言,科幻无疑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思维模式。
毕竟在有生之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学会与AI,与机器,与更多超出想象的他者相处,也许这就是文明车轮滚滚前进的冷酷法则。
- 三明治:你到北京上大学后,对你写作科幻有什么影响?你的灵感来源是中国当下社会吗?
陈楸帆:我觉得写作群体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没有这个群体里,会觉得一直是在单打独斗,有很多问题也不知道去跟谁聊,尤其是写科幻的可能就更少。我上大学时,当时有一些BBS,比如清韵书院,大江东去,太空疯人院这些,一些科幻写作者在里面互相交流。
中国确实很多很有意思的现象,可能你在世界其他地方都看不到,就很值得写,而且特别科幻。中国对技术其实是非常包容的,甚至是过分包容的态度,什么东西都愿意试一下,先用了再说。
现在欧洲监管力度非常大,好多技术的应用需要不断地论证,这东西是否涉及到隐私,人权,就不可能应用。中国是说用就用,用完有问题再说。我觉得中国就是特别科幻的一个地方,而且大家都会觉得说高科技就是好。
你选择“异化”这个母题一直进行创作,是什么原因?
陈楸帆:其实可能我觉得科幻很多是包含异化在里面,但可能不同人的作品里,他表现出的深度不一样。
我会特别着眼去表现人自身的变化。有一些故事是人到了特别遥远外太空,或者几十万年以后,但人的意识和心理状态跟现在的人没啥区别。对于我来说它肯定是会有很大的区别。人性其实不是一个不变的东西,它一直在变化,所以我更感兴趣的是这个领域的探讨。
-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天赋的作家吗?
陈楸帆:也没有,我觉得论天赋可能很多人都有天赋。从我那会开始写的时候,其实有好多人也是差不多时候出道,我觉得他们都挺有天赋的,只不过是很多人他可能中间就放弃了,或者中断了他去做别的事情,就没有坚持下来去写。写作是一个靠积累的过程,它有点像滚雪球一样,是日积月累的过程。而且我有刻意地去练习,或者说去突破自己。我每次我都会想要不同的表达方式,因为我觉得每一个故事它其实有很多种方式,你可以选择比较简单的,也可以选择比较难的。我倾向于选择比较难的方式去做,因为我觉得老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其实没有挑战,而且久而久之会变懒。
- 三明治:你觉得现在创作上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陈楸帆:要突破自己的瓶颈,包括突破科幻的既定模式。有很多人可能想到科幻就会想起某种既定的套路,包括尤其在中国,可能很多科幻迷更是这样,他会觉得大刘就是特别科幻。
我前几天看到一篇推文,它说除了刘慈欣之外,你还能看什么别的科幻吗?然后就列了一些,看了一眼全都是所谓的硬科幻。然后就有人在那下面评论区写,你把郝景芳的放在哪里?他说对于我来说这些扯淡的都不叫科幻。
我觉得这些所谓的科幻原教旨主义者就特别狭隘,因为他们可能阅读非常有限,或者他就觉得这些东西是科幻,其他的就不是科幻,它有特别强的这种偏见或者成见。 我觉得这种特别需要去打破,可能到最后我写的东西能不能算科幻都不一定。我觉得需要去不断地拓宽边界,让很多人觉得科幻原来还可以是这样的,甚至很多人他会因为看了我的东西之后开始愿意去接触科幻,我觉得这个足够了。
- 你的写作会被碎片化到生活中的各个时间段当中写吗?会没有一个很完整的时间段来写?是否是可以在外界有干扰的情况下继续写作的人?你觉得科幻写作在你的生活中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陈楸帆:我写长篇需要相对完整的时间。我觉得每天可能都要有几个小时,因为你需要进入长篇写作的状态就需要时间了。短篇如果一两天或者一周内能写完就无所谓。我想清楚了下笔就非常地快,这是我的习惯。
对,都是被逼出来的。我觉得职业作家很多时候是训练肌肉记忆,当我到达一定程度后,我不是依靠灵感创作。而是给我一个东西,我就能写出来,而且写得是平均水平线上,质量也不会特别差,但是要写得特别好,可能需要灵感或者契机。职业作家要做到随时能写,随时有灵感,这个很重要。
(沉思)现在已经变成工作了,原来就是爱好和娱乐,通过写科幻来获得精神上的愉悦。但现在可能不太一样,因为有很多的项目和deadline,会需要更加职业地思考科幻写作。写科幻就真的是吃力不讨好。我可能写一个东西得看无数的东西,得不停地想,很多时候真的是想得很痛苦。
- 《流浪地球》引发了激烈的讨论后,中国的科幻产业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你在这个行业内有怎样的感觉?
陈楸帆:从上映之后到现在接受的国内外采访可能有二十几个,都在不停地讨论这部电影和整个中国的科幻产业,影视界也想拍科幻片。我觉得这个热度肯定带来一波希望和机会。
但归根结底还是得看我们是否做好了准备,我觉得可能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我能看到的是一天之内可能立项了四十几个科幻影视项目,但感觉都是非常仓促蹭热点,没有经过非常细致地论证,或者是没有很充分地开发就去做。所以我觉得到最后可能还是会有很多是泡沫,就看最后能有什么好东西留下来。 现在科幻写作的群体也是非常小,我听到了很多人要来写科幻,而且有好些人都来找我,要让我看他们写的东西,然后推荐一下。我觉得也是好事,至少很多人愿意来写科幻了,以前可能大家都不愿意。但是还是有很长的一条路走,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科幻是一个需要积累的写作类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写科幻,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拍科幻的,真的是这样。
- 三明治:对于现在想写科幻的人会给他们什么样建议?
陈楸帆:我觉得应该先去把整个科幻史上重要的作品看一遍,看一下大家都写了些什么,都到什么样的程度,然后再去写。自己要有一个清晰的定位。
- 三明治:如果世界上出现最新的科技,您会是勇于尝试的那个人吗?如果是可以去火星上?
陈楸帆:看是什么,我肯定还是会谨慎一点。如果说是一些新的科技产品,还是会尝试。如果让我去冬眠,或者去换脑,肯定是要谨慎一点。
我也会。但可能就是得看时机,如果他发展得比较成熟,而且他可能有过一些成功的案例之后,可能我会尝试。
我一直觉得在有生之年应该去一次太空,不管是你去到哪,可能就在近地轨道上,也是值得的。我觉得应该是有机会的。
作品风格
其作品风格较为多元化,游离于现实与虚构的夹缝中,视角独特,注重语言的节奏感及结构上的形式感,题材涉猎广泛,具有较浓厚的宗教思辨意味。
部分作品简介
- 人生算法
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时代,AI技术不再是单一服务于人类的工具,而将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种种“黑科技”刺激着文明进步,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的认知结构与生命历程。人类有史以来的一切“疯狂”与“日常”,都将随着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被颠覆、重构。
新的生殖科技将如何在不同的时代改变人类的生育方式,应对随之带来的伦理、心理和哲学冲击?
AI能否进行摄影艺术创作,又如何与观看者之间形成新的互动联系?
当人进入AI的爱情图灵测试游戏,将如何拨开云雾觅得真爱?人类对爱的定义在机器时代是否仍然成立,机器懂得爱吗?
在暴力成为日常的世界,AI如何通过制造恐惧来控制人类的行为?
当交易与支付完成数字化,区块链以无法想象的方式改变人类社会时,一场黑客攻击将如何影响每一个人?
工业革命以来习惯异化的人类,在技术的又一次洪水面前会否再度踏上“诺亚方舟”?AI打开的新世界大门,是通往理想家园,抑或指向毁灭的深渊?
6篇小说,6个概念,6种未来。作为科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陈楸帆为我们描绘了在或近或远的未来,人类正面临的和可能遇到的挑战。
- 未来病史
这些故事迷幻、荒诞,具有魔力般的新鲜感。植物人与蠕虫的意识互相融合;女孩的父亲变成一只白毛蓝眼的波斯猫;天生生理缺陷的女孩却成为G女神;世界上唯一买彩票获得冬眠权限的人在300年后醒来;男人在女友去世后换上她的眼睛,看她曾经看过的世界;仿生学测试极大地满足了人的动物性需求,达到感官的极致体验;一场诡谲的人鼠大战,人类虽胜犹败,鼠军却步伐统一地跌落海面……陈楸帆善于用科幻想象来隐喻现代人的生存处境和心灵困境,他在感性和理性、想象和现实中达到了诗意的平衡
- 荒潮
如果并非只有人类拥有灵魂?
如果并非只有生物才能进化?
如果我们的未来必须穿过地狱之门?
进步浪潮席卷之处,人的灵魂一片荒芜。
故事发生在近未来的硅屿——一座被进步浪潮抛弃的垃圾之岛,对生态灾难习以为常的麻木岛民迎来了不可预知的变化:宣称要用环保技术造福硅屿的外来资本精英;在底层苦苦挣扎沉湎于电子毒品的垃圾少女;为拯救受未知病毒感染的爱子而不惜代价的宗族老大……在人与机器交相辉映的共生时代,个体的灵魂与命运如同风暴中的苇草,彼此交织缠绕,在人类文明飞升前夜谱出一首恢弘、繁复、迷幻、黑暗的荒潮狂想曲。
- 深瞳
故事从一连串离奇的自杀开始:莫名其妙坠落的老头、32个跳下地铁站台的乘客。死者的死亡原因匪夷所思,而后的线索却出人意料地将案情引向一个与刑事案件毫不相关的学术领域:眼科学。故事在这里华丽转身,形形色色的人物纷纷登场。所有的一切都暗示着世界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但人们对此却茫然不知……曲折的故事中,充满了发人深省的哲学思辨及科学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