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亮:多问问自己“什么是好的作品”

近日,笔者制作了一个“大学科幻选修课”调研问卷,其中一份问卷对四川大学各种科幻课程的介绍非常清晰,还加上了许多个人理解与解读,经过本人同意后在此单独放出。

张天亮:多问问自己“什么是好的作品”
张天亮:多问问自己“什么是好的作品”

受访者:张天亮(四川大学科幻协会2021年图书馆副馆长)
采访者:河流
采访时间:2022年9月4日

河流:请问您所在的学校有科幻选修课程吗?比如科幻电影鉴赏、科幻文学创作,想象力入门等等。

张天亮:有。而且要补充一点,川大除了有专门的科幻选修课程外,还会把科幻作为一些课程的课节专题。譬如《文化人类学》最后一节课是“神话与科幻”,《批判性思维:洞悉人类思想的真与美》有一节课是“文明的演进:宇宙文明的想象”,《从碳基到硅基:信息技术与文明再造》有一节课是“娱乐和信息技术的融合:电子游戏与虚拟世界”。

科幻出现在这些课程中,有些是出于选修课的课程内容编排,有些是出于授课教师对科幻的喜好,至于这类课程,则恕不能列举。

河流:这些课程的任教者分别是谁?

张天亮:文学与新闻学院王一平的《西方科幻文学赏析》;文学与新闻学院姜振宇、王涛的《解剖幻想世界——科幻奇幻作品的文学语言学解读》;李怡、赵辉、王涛、姜振宇、覃思、胡易容、刘莘、梁昭、赵毅衡、余岩的《科幻文学:想象的未来与超越的现实》;匹兹堡学院的《人文社科选修5:科幻小说(全英文)》还有校外专家陈楸帆开设的《中国科幻历史、当下发展及跨媒介写作实践》等等。

河流:课堂上一般做些什么?是有具体的教材还是干讲?有具体的课程作业吗?能否细说?有没有什么特色存在?

张天亮:课堂一般以讲授为主,如果课时充裕也会有小组展示和讨论环节,当然不止科幻,学校大部分课程都是如此。讲授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展示一些文本、视频材料,这会占用一些讲授时间,但也能作为一个吸引听众注意力的手段。老实说,由于我在上这些课程之前就对科幻已有了解,所以课堂带给我的印象就不是那么深刻了。

任课教师也明白学生对于科幻了解的程度也有很大差异,所以内容往往有很强的逻辑关联性。一般是从大众熟知的作品开篇,再追溯到它的母题原型,然后按照某条线索推进,详略结合地讲述各时期的科幻代表作品,最后再返回熟悉的作品,并进行深入挖掘以及平行拓展。这种讲述方式能很快串联起学生对于不同时期科幻作品的认知,而且方便进行比较论述。

缺点是这些作品常常讲不完,因为对每个作品情节的介绍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另一方面也不能直接跳过,不过学生们听着还是很爽的。姜博的课堂风格比较独特,他讲课比较跳跃,喜欢直接把古今中外的作品一齐拿来,忽而在此,忽而在彼,或许都不用备课。这类讲课方式的优点是比较自由,学生也可以随时分享自己的看法而不会打断正常逻辑。

授课内容看似跳跃,但实则有内在关联,更容易激发学生的思考,就算失神他可能过一会还会讲回来。

几乎都没有教材,课程内容核心都在教师的PPT上(笑)。不仅是科幻类课程,川大很多其他的选修课都没有教材,甚至有这种情况:学校给定了教材,任课教师也不想使用,觉得教材会限制课堂内容的讲授。科幻类课程的内容不仅涉猎广泛,而且常常会以最新的热点切入课堂。

《科幻编年史》《交错的世界》这种书不仅卷帙浩繁,而且这些书的创作年代久远,许多内容学生可能并不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中国科幻在这些书中占据的篇幅微乎其微。而国内的我手边倒有一本《幻想艺术概论》,然而此书实际上根本不适合作为教材。

大学课程编排往往为导论+专题形式,此书导论部分过于冗长,中间对于幻想怪物、幻想作者的词条式介绍显得杂乱粗糙,结尾章节又戛然而止。教师与其削足适履,还不如直接丢掉这本书,仅将其作为参考书籍来自行编排内容。

至于课后作业,有的有有的没有,作业量一般都不多。王一平老师的《西方科幻文学赏析》有一次即堂作业,每个小组需当堂完成对一个科幻作品的改编并展示改编思路(我们组改编了《银翼杀手》,洲洲他们组改编了《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还是挺有意思的。期末考试是开卷,题目大部分都是论述性的主观题,科幻常识只考了几个填空,也很简单。

姜博和王涛的《解剖幻想世界——科幻奇幻作品的文学语言学解读》则会有三次课后作业,还有课后阅读作为下节课的预习准备。作业形式也都很新颖,没有特别强制性的格式要求。第一次作业是“寻找幻想小说、游戏、影视中的信达雅翻译”,谈论“为什么要信达雅”(最多六百字,写多扣分);第二次作业是小组作业,要求围绕课堂上曾经出现过的作品或者主题进行(社恐)对话,并将录音整理为文本。第三次作业是故事创作,要求以“世界”为主题,以“同一个幻想世界中的角色进行对话”为故事形式,情节不一定要完整。

特色很明显,科幻类课程最大的特点就是开放性与创造性,鼓励双向交流。教师向学生讲授幻想的主题与内核,目的是鼓励学生分享自己世界里的幻想以及对幻想的理解与看法,技术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谓的科幻写作课和科幻鉴赏课本质上是写作课和鉴赏课,感觉应该在专业写作课和鉴赏课上把科幻作为一种类型来讲授,而不应与其他类型割裂开,单独弄一个东西出来。比如文新学院就有很多涉猎科幻文学的专业课,艺术学院的影视编导专业也不可能不讲科幻电影。这些课程更适合有一定专业能力且对科幻感兴趣的学生。

河流:您对这些课程有何建议和看法?

张天亮:这些科幻选修课带给我的个人感受是,教师们无疑是在表达一个事情,就是科幻的本质是文学,而比创作和研究更重要的是幻想本身。建议多开科幻类课程,而不是把科幻神秘化、技术化、噱头化。课堂带给我的收获还是蛮多的,算是一个重新接触科幻的机会。上了大学以后学业繁忙,还要参与协会管理,科幻反而看得少了。

高中时受条件所限,除在自己班里传阅《科幻世界》和《科学FANS》等杂志以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科幻活动了,也很难找到真正的爱好者交流,班里其他同学读科幻一般止于消遣。大学的科幻氛围浓厚,身边读科幻的友人也多了,却找不到以前手不释卷的感觉了。 参观《科幻世界》杂志社时橙子老师曾给过我们阅读建议,她建议阅读科幻小说从新书开始,不必一开始就去读那些经典科幻作品。随着时代变迁,经典科幻作品无法给予现代读者几十年前人们读到它时的惊奇感,不过是“哦,几十年前就有这种点子了,真厉害”的感叹。

这大概是对的,因为不仅是读经典,不少当代科幻作品都会给我一种淡泊如水的感觉,不会吸引我再去重读一遍它,无论它的封面多么华丽,作者多么著名。甚至是我对阅读产生了畏惧,担心花了好几个钟头,却读了一篇无甚新意的作品。

姜博在他的科幻课上提过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是好的作品?”。我想,这已经不是科幻所能回答的问题了,却也是包括科幻在内所有创作者所必须回答的问题。也许所有作品都是好的作品,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解读方式。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无疑是在说“一切文本皆可解读”。但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又怎能无限解读一切文本呢?

姜博的问题可能不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不过对个人来言,这是一个不断演进中的问题。当你接触的坏作品足够多,好作品也足够多的时候,自然就会形成一个对作品的个人评价标准,这个标准因人而异。

也许答案就和我现在给出的答案一样,毕竟每个人对好作品的理解都不一样,但不同人之间通过交流,大家对好作品的判定标准一定会有更深入的理解,可惜探讨这种问题的课堂/机会少之又少。

原创文章,作者:河流,如若转载,请自行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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